阮娃是紫衣供奉太监,有带人出宫采买的特权。
然而,若在平常状态下,放走被圣上临幸过的吕暧,让人发觉,阮娃自己也难逃干系。所以,只能在这种特定状况下,逼阮娃和他一起出逃。
“是的!”吕暧声音和神情都激动起来,“公公是有品阶的紫衣监,我自是比不得,又失过一次宠,不可能再受重用,老了就得进感恩寺,被人严密看押,公公可以看看里面那些个太监,人不人鬼不鬼……”
阮娃挑起唇角一笑。
吕暧大睁著眼睛,望向阮娃,忽然间说不出话。
吕暧左胸处,刺进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青色的太监服上,大片血渍迅速晕开。
“公公我别的本事没有,十岁前,家里倒是干杀猪营生的……人也好,猪也好,这心脏的位置,不会认错。”
阮娃低声说完,松开手,吕暧便直挺挺地倒在了他脚边。
叛将(51)
阮娃在原地站了一阵子,忽然转过身,走到自己睡觉的软榻前,一把将平常惯用的那个蓝缎面羽毛靠枕撕开。
白色的羽毛,顿时如同冬季的纷纷落雪般,飞了满屋。
阮娃伸出手去,将里面藏著的厚厚一叠银票,揣入怀里。他扔了靠枕,在满室纷飞的落羽中,拉开房门,走出门外。
他非常明白,什麽都再不可挽回。
这时候,天刚刚黑下来,离天亮还很远。他要跑的话,完全有充足的时间。
但不知怎地,他出门後,没有直接朝宫门的方向走,反而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不看那个人最後一眼,他不死心。
年节的最後一夜,宫里各处都被大红灯笼照得通明,仍然洋溢著浓浓节日气氛。
阮娃走进御花园,旁边的人认得他,纷纷给他让路。
御花园内,摆著高高的戏台,正在演《辩本》。
一个身穿彩衣,鼻梁处扑了块白粉的丑角,在台上对著皇亲贵胄们,咿咿呀呀唱著戏词,搔首弄姿,丑态百出。
也许是正演至趣处,元渭搂著身旁的柏啸青,和柏啸青笑做一堆,腰都直不起来。
阮娃站在冷风里,微微咬著牙,心里就有些悲从中来。
在这宫中,他拼了半生,挣扎了半生。最想要的东西,还是没有到手。
就如同那戏台上的丑角,出乖露丑,百态露尽,到最後成全的,却是别人。
……既然如此,他一走了之,岂能甘心。
没错。
他的根在这宫中,他的念想、欲望、青春……全部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