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每一回吃饭,都是阿巴旺吉的大妹甲娜姆负责分餐,把食物按照各人的食量与负担的劳作量进行分配。即使是永宁数一数二的贵族世家,当一家子自己人坐在一起时,他们仍然延续着摩梭人多年的传统,长幼有序,最好的一杯酒,一块肉,要先敬给老阿依,家中最尊贵的女主人,然后是阿乌和两个主妇,最后才轮到家中的小辈。阿依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酒肉,就会让给孩子们吃,因此最好的一块肉最终通常会落到那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外甥崽碗里。
而尊贵威严的阿匹大总管每次都是捡一家人挑剩的肉骨头吃,他竟然也不在乎。
大总管家的家丁奴仆之间已经传开了。众人纷纷窃窃私语:“你知道吗,阿匹要与那个马匪秃三炮在乱葬崖赌命!”
胡三炮是个秃头,所以这家伙外号叫做秃三炮。
丹吉措一向不与家丁们打交道,平日里就只与顿珠小哥、古丹姆大婶搭讪,只有这一回忍不住一头凑进人堆里打听:“什么叫作乱葬崖赌命?是怎样个赌法?”
来旺鄙夷地朝他一撇嘴:“你个外乡人懂个屁!我告诉你,乱葬崖赌命可不是一般人赌得起的,那可是要命的差事!稍有个不慎,可就不仅仅是输了阵,没准是要输了命呦!”
“输命……那秃三炮是什么人?”
“什么人,哼!那家伙是德钦马道最嚣张的悍匪,官府的军队上一回去搜山,都没制得住他的呦!你个新来的娃莫要瞎打听事情,小心掉了你的舌头!”
丹吉措没觉出来那个秃三炮是德钦最嚣张的匪徒,但是他一早就看出来,这个来旺是大总管院子里最牛气嚣张的家丁。
月光静静地移入院坝,院中溢满清淩淩的水色。
阿巴旺吉坐在偏屋前的小凳子上,用麻布专心致志地擦拭他那一把压箱底的汉阳造。这枪他有一阵子没拿出来捣腾了,以前在广西打小鬼子用过;平日这坝子里的男人进山打猎,都习惯用双筒猎枪。
来旺眼巴巴地又凑了过去:“阿匹,您还真的要跟那秃三炮赌赛?那秃三炮算是个什么东西,山里的一只杂毛鸟,也敢来斗咱们泸沽湖畔的金凤凰!他怎配与阿匹您打赌较量?!”
阿巴旺吉没答话,继续把他的枪擦得锃亮。淡淡的月色沿着修长的枪管,在地上晃动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来旺又说:“阿匹,您不如来一招借刀shā • rén!”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刀的姿势。
阿巴旺吉眼神一凛:“啥叫借刀shā • ré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