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扎西低低地惊呼出声,目光正对上丹吉措的眼。方才这一路上还是傻乎乎一头雾水的小侍卫,脸色缓缓地严峻起来,霍然了悟的神情。
大总管面色沉郁,紧闭着嘴唇,眼神只是淡淡地扫过丹吉措,却看得他全身发抖。
丹吉措实在无法忍受,骑在马上低声开口:“是我,是我放的火……”
大总管猛然回头怒吼,止住了他的话:“你胡说些什么呢!这里没你的事!”
丹吉措的声音在呛鼻的烟火气息中颤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心头之血:“是我烧了那个房子……”
只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条鞭子狠狠抽打上大总管的眼,几乎要将眼球打飞!
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眸间的波光在鞭梢凌虐的一瞬间灰飞烟灭。男人怔怔地盯着人,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爆发失态,痛楚的脸色在纷飞的烟烬中凝固,如岩石一般坚硬。
丹吉措的手里并没有拿着刀。
可是他眼睁睁地瞧着阿巴旺吉像是被一刀捅进了心口,眼神和唇角都在痛苦中挣扎,扭曲,血肉崩离。那一张表情他十分熟悉,他似乎曾经在梦里见过一模一样的脸孔,那神情分明就是……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落在丹吉措身上,灼热的目光快要将他的身体焚化。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几乎要从马背上跌下来,颤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里太难受。
怎么就偏要在这个时候?!
自己当真是做了一件大大的蠢事!
后悔了,觉得对不起这个男人。
大巫肯布那半遮半掩的的脸孔上露出一丝笑,声音沙沙地说:“小画眉鸟已经承认了。他焚烧了祖庙,就应该处以火刑!纵火的人应当用火来惩罚!”
四周彷徨的人群抹掉脸上的黑泥汤,一双双被烟熏火燎过的眸子喷射出愤怒的火焰,纷纷举起了铁锹和榔头:“那个人竟然烧了我们的祭祖庙,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他是外乡人,他竟然是个奸细,竟然烧我们的房子!他应当被处以火刑,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紧要的关头,四面楚歌声中,扎西突然喊出了声:“你们别冤枉了他!是我,是我放的火!不关他的事!”
小侍卫这时候心想,小爷若是早知道那里边供奉的是哪个杀千刀的贼人,爷早就去点这把火了,还用得着我家公子亲自动手么,哼!
丹吉措在马上轻声呵斥他的侍卫,声音很低,却带着主人的身份架子:“不许胡说!这事与你无关,退下去!”
阿巴旺吉缓缓几步上前,通红通红的一双眸子盯住丹吉措,一字一句地问:“你再跟老子说一遍,是哪、个、放、的、火?”
男人眼里是不相信,不甘心,和遭人背叛之后的震惊、崩溃和痛苦。
丹吉措几乎不敢正视大总管的眼,觉得那一双眸子用视线就可以将自己生吞活剥,毫不留情地鞭挞到内心最深处。而大巫肯布一副得了逞的嚣张面孔,更让他无法忍受。
被火烧死都不算什么。
忍不了眼瞧着自己男人被那个妖里妖气的男巫婆给欺负了。那人分明是没安好心,等着寻大总管的错儿,等着看笑话!
大总管用眼神探向丹吉措眼底的更深处,低低的声音,不像是探寻,却是近乎卑微的恳求:“若不是你做的,你就别认……”
嘴里说的是这话,眼里传递出来的分明是另一句话:就算是你做的,你也不能认,不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