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吉措已经没有心思计较小侍卫的揶揄和抱怨。
他拼命向山下跑去,那奋不顾身扑下山去的样子不像是跑路却像是要跳崖。来时的那一条山路已经被震得七扭八歪,一条散掉了骨架的百足虫似的,歪歪扭扭地趴在山梁上,到处都是坍塌掉的陷坑和悬崖。
他就只一门心思地拼命奔跑,脚上的布鞋跑掉了一只,糙利的碎石块硌在脚底,已经浑然不觉疼痛。
云顶寨入口那一道大牌坊似的木头门被震塌了,像是野牦牛的一架巨大尸骨,横卧在山道上,触目惊心。
青石板铺成的进村的道路,如同被打碎的一堆青花瓷片。破碎的石板零零散散地抛在路旁,几乎看不出原先的路径。
从睡梦中被震醒的村民们,挣扎着从坍塌的房屋里爬出来。
有人点起了火把,照亮灾难的暗夜。
受伤的人坐在路旁,捂住汩汩冒血的脑瓢。
没有受伤的人互相招呼起来,跑上废墟,寻找被掩埋的家人。
有人从墟堆里伸出手来求救,隔着重重叠叠的障碍,嘤嘤哭泣。
丹吉措不忍就这样拔脚匆匆而过,终于还是停下脚步,爬上废墟。他与扎西一齐用力地挪动横散在眼前的狼藉,从外往里挖出一块小小的空隙,帮着那一家困在木料堆下的人一个个爬了出来。
他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又一块布条,给手臂和腿脚砸破流血的人包扎起伤口。一条上好的长袍很快就给扯成了短袍,短袍又扯成小褂,最后干脆脱掉,连同自己那一条绣花腰带,全都做了止血绷带。
而扎西的袍子整个给扒了下来,给那家子的小男伢裹了襁褓。
不远处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嚎。一家人围起着一具已经没有了活气儿的身子,失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