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忽然觉得全身都脱去了气力,脊背沿着斑驳染苔的树干缓缓滑下,坐到地上。
满眼都是黄黄绿绿密密麻麻的落叶,像一张网将自己紧紧裹住,透不过气。
腹间的伤口隐隐作痛,像是一团蚂蚁聚拢在要害处,不停啃噬他的身体。
阿巴旺吉伸手摸到包扎好的伤处,紧咬下唇,手指用力往伤口里戳进去!
“呃——”
喉间迸出一抽一吸的沉吟。这一戳疼得脊背抽搐,额上冷汗淋漓。
却觉得还不够疼。
活该!疼死了才好!
垂头呆呆地瞧着绛红的一泡子血水从身体里汩汩流出,洇出纱布,染红了指腹,再扑扑簌簌流到大腿。
将自家小阿夏弄丢的那一天起,就夜夜失眠,辗转煎熬,日不能持,夜不能寐。这一路追出来,昼夜兼程,不敢让自己停歇下来喘口气儿,只要一停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可是直到今天还是没能见着丹吉措的人,也不知这娃是否还活着。
眼前是那一团带血的贴身小衣,带着小仙鹤独有的血气,的确是他身体里流出的清冽味道。
那味道里有酥理玛酒,有牛干巴,还有泡梨。
丹吉措那个柔软文弱的身体,哪里经得起当胸的一刀!这一刀进去再出来,就能抽掉半条命。
一想到丹吉措胸口中了刀,一想到那娃落到匪窝里这么些日子,定是已经惨遭一群毫无人性的野兽蹂/躏,当真是抓心挠肝、裂肺断肠的痛苦,若是能换回个完好无损的人,真恨不得自己能替他挨十刀八刀!
大总管把头埋进掌中,十根手指不断揪扯脑顶上很短的硬发,指尖扯出来的却是一把一把的懊悔和绝望。
忆起与小仙鹤这些日子的甜蜜恩爱,那一副温柔又纯美的笑容,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当真失去了他,若是这人从此之后在世上都不会存在!自己又该如何过活?生命中没有了那一坨柔软贴心的小东西,活着都是一摊行尸走肉。
他拎过长枪,枪托冲下,枪管朝上,冰冷的枪口抵上自己的额头,染血的手指抚摸枪身。
很想开枪。
就这么一枪崩了自己完事。
“阿巴旺吉,就为了那么个杂毛小山雀你竟然会轻生?......你可真让我失望!”
脑顶不远处的密林间,轻言低语的风缓缓送来一句悄悄话。
大总管蓦然抬头,枪管从眉心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