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莫非是逃犯?”
“未必。”
如是逃犯,该乔装改扮,换身衣服才是。明目张胆挂着东厂的腰牌跑路,十成的脑缺。
凡是外出办事的番役,必数人同行。独自策马飞奔,寻常百姓都知晓不对。
“于此处暂歇,待此人醒来,问话后再启程。”
雨势渐大,一行人走下官道,张开油布避雨。
重伤的番子终于醒来,见到一身缇衣的校尉,认出为首的顾卿,立时瞪圆双眼,焦急要出声。未料想,开口即是连串的咳嗽,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校尉将人扶起来,撑开下巴,又喂下一粒丸药。
稍歇片刻,番役方才好转,断断续续的出声,道明身份以及重伤缘由。
“卑职王纯,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弘治十五年任东厂领班,弘治十七年调江浙镇守太监府。”
声音嘶哑,话说得很不利索。
“在顺天时,卑职曾见过千户。”王纯脸色苍白,又是一阵咳嗽,牵动背部伤口,鲜血染红半身,“此番奉镇守太监之命,冒死携密报北行,途中遇到截杀,同行八人均已殒命。唯有卑职捡得半条性命……咳咳!”
王纯又开始咳嗽,撕心裂肺一般。怕顾卿不信,从怀中取出关防印信,以及镇守浙江太监呈交天子的血书。
“千户,”一名校尉低声道,“卑职想起,曾在东安门千户所见过此人。不记得名字,只确定姓王。”
顾卿颔首,对王纯道:“先为你治伤。”
“来不及了。”
王纯摇头,挣扎坐起,取出贴身藏着的一支竹筒。两指粗细,被油布包裹,又覆一层蜡封,浸在雨水多时,仍不损分毫。
“此物交于千户,还清千户即可送回京城!”
“此中即是密报?”
王纯点头,困难道:“事关江浙府衙卫所,福建镇守太监,乃至当地镇抚使。临行前,马公公千叮万嘱,务必将此物送到京城。”
接过竹筒,顾卿略有迟疑。
此番南下,是为传达敕谕,缉拿罪人。纵知事情紧急,关系重大,他也不能中途折返,否则即是抗旨。
“屠章,赵横。”
“属下在!”
“尔等携此回京,交于牟指挥使,并呈报此事。”
“遵命!”
屠、赵两人抱拳,当即跃身上马,掉头驰北。
王纯交出竹筒,了结最后一桩心愿,神情稍有放松,呼吸骤然急促。凸起双眼,双拳握紧,喉咙中发出风箱般的声音。
“王总旗!”
校尉又倒出两粒丸药,却再也喂不下去。
手指探往鼻端,没有半丝气息。按在颈侧,感受不到任何跳动。
王纯双眼圆睁,表情定格在最后一刻。
“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