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保持现状就好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江南三月,梅子黄时,那雨最是温柔,雨意绵绵,于无声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那个人喜欢雨,这来自天上的水,总让他想起许多前尘往事,许多自在逍遥的日子。看苔痕深绿在雨雾里,听瓦瓴上交错的雨声如同金戈铁马,战鼓齐鸣,他便会有种纵横沙场,豪气干云的快意。
每当此时,那一个惯于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元神便在凡人的肉身中蠢蠢欲动,几欲化龙而去;想起暴雨洗刀锋,那血化为丝丝红线顺着锋刃蜿蜒而下,挥刀过处,尖锐的罡气斩开密密的水帘,弹指定胜负,一笑取人头,何等快意不羁?何等逍遥自在?而今他却只能在雨中抚慰自己好战的灵魂。锋芒隐没,那眠于东海之渊的天刀雷牙,也该感到寂寞了。
九炫却不喜欢雨,因为这个时候,他总要匆匆地拿着把雨伞到处找他。
雨打芭蕉,园子里的芭蕉叶很绿,也很肥厚,浓浓绿意中掩映着几点朱红,却是几枝斜曳而出的樱桃,在万绿丛中闹着春意。
园子里养的一池芙蓉,未到花开的时节,便只有翡翠似的玉盘,托着颗颗由天而将的晶莹琉璃珠。雨声叮叮咚咚,如瑶琴,如画筝,或缓或急,或清亮或激越,像是奏着天籁般的曲子。
九炫总能在园子里的某个角落寻着他,看他怔怔地凝视着满池绿叶,淋着雨,想着无人能懂的心事。
这时他会静静地走过去,撑开六十四骨的油纸伞,为他遮住那一方湿漉漉的天空。
“我不需要!”
每次都是这样拒绝,转身,离去。
龙九炫永远不懂他拒绝的理由,正如他永远摸不透那个人的心思。血气方刚的少年哪懂得龙腾于海的豪情壮志?
但他也有他的坚持。
十八岁时,九炫已不再烦恼于喜欢和爱的差别,他只梦想着为那个人撑起一把伞,望他风雨无忧。他是如此忠诚于自己的决定,以至于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种习惯。
后来那个人走了,九炫清楚记得自己最后一次为他撑伞,离他不辞而别刚好十三天。
那个人离开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九炫都没有走出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