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是谁?少年垂眸看向脚边摇晃的红流苏,沉默良久,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被问出来。
作为一个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他显然没有资格得到答案,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苍白瘦削的手攥住窗帘边缘,微微借力,少年站起来,下意识侧身躲避那个夹杂着担忧的温暖眼神。
为什么要躲呢?或许是不想被当做替身,又或许是想把她永远囚禁在城堡里,让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里只有他存在。
见不得光的思绪像一团杂乱的丝线在脑海里缓慢浮沉,压制在身体深处的力量蠢蠢欲动,试探着想爬出来,帮他实现心底卑鄙无耻的愿望。
拥抱她、占有她、吞噬她,那是你的猎物,是上天给你的补偿。
它不受控制了。
心底的声音循循善诱,祈清和渐渐难以维持呼吸稳定,身体的温度烫得惊人,神志也恍惚起来。
他匆匆低头,细碎的黑发从额角滑落,遮挡住他的眼眸,从安德莉亚的方向只能看到一个光洁的下巴。
“离开这个房间,逃得越远越好,否则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少年往后退了一步,声线异样的颤抖,颊侧泛起不正常的坨红,却依然保持着冷漠和克制。
祈清和顿了顿,“除非你想缺掉一只眼睛或者一条腿。”
“一小时后我会去找你的。”他勉强弯了弯唇,不熟练地警告,“刺客小姐,不要趁我不备逃走啊。”
所有的人际知识都来源于星网,这么生疏的应对一定很蠢吧,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
“好。”
少女沉默了几秒,轻巧地答应了这个要求,临走之前,她用随身法杖在他发顶点了点,像是降下了什么祝福。
恍惚中,祈清和感受到一缕淡淡的清甜花香,清澈而温柔,像是清晨第一支沾着露水的黑蔷薇,香气袅袅,庄严神圣。
不出意料的,那束浅金色的光离开了,房门轻轻关上,黑发少年皱起眉头,十几朵黑色火焰不再受压制,迫不及待地从他的皮肤里钻出来,晃了一圈后,又不甘心地消散。
——找不到,甜美的味道,交换……用那些人来交换。
祈清和呼吸加重,手心里满是冷汗,深海一样空芒的瞳孔中腾起暗光。
不听从的后果他再清楚不过,要加快速度。
他一直在刻意压制它的欲望,以防自己变为只知进食的贪婪野兽,但现在不行了。
双方以身体为战场,冷静地达成协议,刚好是够它进阶的数字。
正午时分的恒星散发着霸道的热量,但祈清和却遍体发寒,饥饿让体温加速流失,捕猎时间到了,自九天前开始,他就只能在白天离开城堡。
他微颤着触动智脑空间,营养剂没有了,听说通往耀十一星的航线被星盗阻断了,物资三个月没有运送进来。
看来父亲不会为他多费心思,只能等最近的第九军团赶到了。
意识和身体在疯狂叫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换了一套适合进食的衣服,不管怎么样,睡衣总是不太合适的。
就从这里离开?三层的高度,跳下去只会受一点小伤。
少年的耳朵动了动,隔壁房间好像有人类的存在。
没有多加思索,少年敏捷地从窗口跳上另一个阳台,现在他需要“食物”来安抚体内的怪物。
他不想在去找她的时候失控。
*
安德莉亚又看到了那一道道在他苍白的皮肤下游走的的纹路,但无法分辨出来它的来源。毕竟她是神的祭司,而不是治病的医师。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让她莫名不安。
在幽暗的走廊上待了一会儿,安德莉亚转身走进隔壁的房间。
今天凌晨,她将两个试炼者关了进去,但现在,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半空中还残留着来不及消散的恐惧和绝望,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他们也算死得其所,安德莉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回来的时候,那把锋利的剔骨刀只距岑寂的心脏不到一寸。
开启灵视,庄园内的生命气息在一个个减少,纯黑的无形火焰燃烧起来,亮得刺目。
太快了,就像来自远古的猎食者终于解除了封印,每一秒都有人消失。
只要安德莉亚愿意,随时都可以结束幻境,把里面所有人都带出去,但她的心底却在挣扎和抗拒。
既然迷宫会开启新的轮回,现在不如观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安德莉亚静静地站在窗边,等待着一个小时到来。她相信他会遵守约定,但按照岑寂吞噬生命体的速度,或许用不了一个小时。
自然垂下的指尖微微颤抖,有什么东西像汹涌澎湃的巨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迷宫的能量变得越来越混乱,即使是她也觉得有些棘手。
只是瞬间,无形的滔天洪水便戛然而止,空间重新变得平静温顺。
灵视里只剩一个温润的湛蓝光晕向这里靠近,如同冷静包容的海。
“我回来了。”
无比熟悉的眼神,温柔而沉静,安德莉亚知道,岑寂的记忆回来了。
“抱歉啊,让你看到了我这么狼狈的模样。”面容清俊的男人勾起唇角,神情似是有些无奈,“其实都是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给你讲一讲。”
岑寂补充道:“顺便带你游览我的第一个家——耀十一星,我在这里待了六年,如果感觉没有出错,这个幻境很快就要崩塌了。”
“荣幸至极。”安德莉亚眉眼放松,轻声回答。
两个人并排走出城堡,建筑物逐渐变得朦胧而透明,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卷入迷宫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记忆从未如此清晰,我不再被仇恨蒙蔽双眼。”
虚幻的林荫道上,岑寂手指微动,半透明的显示屏在他们面前浮现。
屏幕里,年轻的帝国皇帝站在监视器前,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