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这次见面,我没有告诉子衿。
我在意子衿的每一句话,并且乐意服从。但是子衿母亲在电话里补上了一句:“不要告诉子衿,如果你想让她走出困境的话。”
同时,我预感到这次谈话意义不凡。我甚至觉得翁母的每次探病,实际上是在找一个恰当的时机与我谈今天这番话。
约定会面的地方是方尚简——一个上流人趋之若鹜的顶级会所,以高度私隐及极致舒适享受而闻名。她安排在这里见面,本身就不同寻常。似乎是给了我一个暗示,身份上的。每层都有360度全方位的观景台,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青梅林。在这里,无论是烘焙香草蛋糕还是享用一杯现磨的咖啡,都配得上奢侈二字。
当奢华配上浪漫,再加上沉甸甸的负担,可想而知我的心情。
子衿母亲的形象在我脑中也止于表面——柔弱端庄的贵妇人形象。她看似和蔼的外表下,是令人无法捉摸的内心。至少我看不出她几次探望的目的。她几乎不说什么,只在等你说。如果你也不说的话,她就只有微笑。
此刻,她端坐在对面,未语先笑:“看你气色不错,恢复的可好?”
我说:“承蒙您惦记,已经没有大碍了。昨天出的院。”
她品了口咖啡,缓缓道:“我知道。昨天子衿和我说了。”
我笑笑,不知道说什么。
有片刻的冷场。然后她放下杯子,悠悠地说:“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你这次为了救她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让我很感动。”
这是她首次谈及这件事。我不禁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只是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和她谈恋爱并不是那么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耳朵开始不自觉地嗡嗡响了起来。仿佛在接受信息上,我的潜意识仿佛在回避着什么。
“她的外公,也就是我的父亲,是个有政治立场的人。政治环境不比其他,是很复杂和微妙的。”她笑笑说:“你是商人,应该了解,人越高位,对他周围的辐射越大。相反,也是的。”
这时一个穿着哥特服装佩剑的俊美男子走过来,翁母一个手势,那人便退下。原来是这里的服务员。
她见我洗耳恭听,便接着道:“25年前,我父亲看重的一个学生从政,并面临普选。那时,我怀了子衿……”我看见她的眼光明显黯淡,并且噙着浓得化不开的忧伤:“那真是不能够回忆的一年。每当回忆起来,我都觉得是场噩梦。”
说着说着,她哽咽了,忙掏出手帕拭泪,强迫自己说下去:“其实我早就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嫁给了他的那个学生,并且已经生有一子……”
原来翁子扬和子衿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失态了。这些事,我从来没对人说过,包括最可信赖的人。”她低垂着眼睫,表情内敛深沉地说,即使这样,语调仍不失温婉。
“你猜到了,我父亲的学生就是翁行远。我嫁他时,以为老师在南海的空袭中死去了。哀伤过度就屈从了父亲的安排嫁给了他。直到多年后,才得知老师仍然活着,就背着家人,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和老师生活在一起,次年便怀了子衿。那年,翁行远打算从政,我父亲为了他的清白,花了很多功夫找到我。那一晚,他和老师彻谈了一宿……不好意思。”说到这里她又禁不住流了泪,恐怕这是一场艰难的回忆。
而此时的我心里空空的,又酸又涩,却还忍着等她说下去。
“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你的眼神清澈纯洁,让人不设防地感觉踏实和信任。也许,有些话我今天不得不说,但事关我和我家人的隐私,我本来可以说得更模棱两可的。”她强颜欢笑道:“这也许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言外之意就是这么平凡却被子衿看上眼的原因?
我谦恭地微笑。其实她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然后鼓励她接着说下去。
“他们谈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第二天,老师就……自杀了。他留有遗书,没有责怪我骗他。因为那时候为了能和他再在一起,我没有说我已经结婚生子的事。他只说造化弄人,今生已无法做夫妻。让我好好和现在的丈夫生活。至于女儿,别告诉她她的生父是谁……”这一次,她是真的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出声。
我心头更酸,喉头紧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慰她。
她呜呜哭了一阵,渐渐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