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此时的我,像一个踽踽独行在迷雾中的盲人。即找不着前方的路,又不知道命运会把我带到哪里去。这种感觉糟透了。可那必须负起的责任和重担,却又让我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我明白,这就是命运。即使多么畏惧,都要摸索着前行。
所以,我必须见那个人。
在我心中早已奉为理想化身、刚毅不催的男人——许翰庭,不惜以牺牲生命来换取被这个人折辱去的尊严;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女子、他的女儿,却终究被他牢牢控制,挣脱不得。这是我对他仅有的认识——可以把人攥在手心里,轻易左右别人的命运。
如果命运可以被人左右,那么他是不是最接近于神的人?
小K似乎没有我那般慌怯,她坐在院子里,欣赏着美人蕉和蜀葵。不时逗弄挂在桂树枝头上笼子里的黄鹂。清晨舒适的暖阳柔软地笼在她身上,说不出的温馨。
这是典型的北京四合院,比寻常百姓家的要气派。并且有警卫巡逻站岗。以我有限的认识,级别更甚于首长。
藤架底下放了把椅子,我们则坐在凉亭的石头凳上。看得出来,这次的会面很随意。但能够进到这院子来,却并不容易。
首先翁行远做事很有效率,我们先是接受了中央警卫团某军官的接待,确定身份后才交给老太爷身边的机要秘书。这点我后来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不在野的老干部,随行人员却都是正统编制。
不久之后一个小兵模样的人给我们端上来一壶叫不出名的茶,碧绿清透的茶叶浮在茶杯里,看得人心旷神怡。秘书说:“尝尝我们这里的碧螺春。”
手才抬起来,就见远处一个老者快步走过来,我的心猛跳了下,心想就是他了!
我不敢正面端详他,只是觉得他的存在让我有一种触动,他给人铁一般的感觉。
对,是铁。坚固,强硬。在之前的侧面认知外,这是我对他最直观的感受。他的走路,坐姿,以及沉稳的姿态。这个年纪的老人大多老态龙钟,而他却颇为精神抖擞,钢铁一般的不容置疑。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我想我该先开口说些什么,因为小K看起来太随意,仿佛是在串门子的。
老太爷笔直地坐下来,声音很是掷地有声地说:“两个小娃,让你们久等了啊。一会儿留下来吃个便饭……”话还没说完,一个警卫员就跑过来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他鹰一样的眼神盯住我俩,吓得我一哆嗦。
但很快,锐利的眼神不复存在,转而对小K说:“我看过你几部戏,演的很好,很形象……”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严肃地说:“你在年轻演员里算是最踏实的,愿意演一些贴近百姓的角色。不像某些所谓明星,就喜欢哗众取宠。”
小K仿佛心不在焉似的,直到这时眼神才有了些光彩:“您看我的戏?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老太爷听后哈哈大笑,指了指他身后的警卫员:“他们也喜欢呢。”几个愣头青小伙子一时拘谨地脸红了。小K心情开怀起来,甚至有些洋洋得意:“我是个孤儿,从小没父没母,是姐把我从孤儿院里带出来,把我培养成演员。她教我的第一堂课就是‘真实’。”
说至此,本来亮起的眸光又黯淡下来,想必是回忆起了伤心事。
老太爷看出来了,端起茶,摸了摸茶杯沿,淡淡说:“真实需要人生的磨砺。我就经常教育我的学生,对待生活要用真诚的态度,对待身边的人要真心相待。对待理想呢,要有真我的奉献精神。对待逆境,要真真实实地去感悟,消化,进而吸取更多的能量去抗争。”
不愧是教政治课的,说话一套一套,听得我有些怀念起大学时教我们马列毛的老师。
小K的表情越来越驯良,仿佛对待面前的人物多了些敬仰。她说:“是的,您说的没错。我姐也是这么说,她说这些就是真实。如果违背了这些,良心会不安,如果战胜不了自己,会一步步走向噩梦里,再也出不来。”
老太爷听后点点头,紧闭下拉的唇角似乎扬了扬,不知是不是喜悦的标志。我不由得一阵心喜,心想没想到小K和他投了脾气。
两人谈人生谈戏中角色,倒没一个关心我。我就不住给三人斟茶,填果子。成了两人谈经论道的聆听者。
过了不多久,又一个警卫员标准的军式小跑过来俯首对老太爷禀报着什么,老太爷明显脸上一惊,又出其不意看了我一眼,随即挥挥手叫他走了。
“你是黄彤?”
我一阵心悸,心想总算轮到我了,便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