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沉入梦乡的前一刻,曾挣扎起精神细心观察,见她瓷白的脸庞神色和缓,气息也稳定了许多。安了心才允许自己睡去,可谁曾想……
迷蒙中,我睁开眼。
第一个意识是去找子衿。
而最先碰触的,是她摊在我手边的、冰冷白皙的手掌——
为什么,这么冷?
一下子睡意全无,转头望向她……纤细的柳眉在睡梦中还是不安的蹙著。很快,我发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着抖,摸向她的额头,灼热的体温让我的心神一颤!
她,发烧了?
眼睛好一阵酸痛,我不知道为何她会发烧,更不知道命运会把我们两个虚弱的女子推向怎样的境地……
但我知道,命运之手依然没有善罢甘休。它环环相扣,而我只能亦步亦趋,不留余地。我对它的恐惧已接近登峰造极,因为,它的手已伸向子衿……
可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子衿有事!我要让它知道,为了子衿,我可以充满无尽的意志和与之抗争的勇气!
哪怕是,毁了自己……
“彤……”她低喃着,叫着我。
我抚摩着她的额头,轻轻地把自己俯靠在她的胸口。这是我留恋的体温,这是我留恋的味道……我柔声道:“我在。”
“……你是不是又想把我送医院了?我知道现在我的状态不好。”她的意识仿佛比睡觉前清醒许多。
我没有回答她,有一种情绪在我体内慢慢地沉淀,慢慢地累积,可最终呈现的,却全是泪水。脆弱得自卑的泪水。
难道我,一个女人,面对残酷的命运,终究只能卑微地默默流泪?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而我,又是多么的无能!
“……彤,多陪陪我吧。我知道你要做什么,而现在,我只要求你再多陪我一会儿。”无声的沉默中,看着她眼角一颗颗水晶般的眼泪滑落,心就战栗起来,觉得那里被抽得很干净,变得很空很空……
子衿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昏迷。清醒时,便要我抱紧她。
我们就像站在悬崖边,然后纵身一跳——彼此贪恋着这最终的、扭曲的、绝望的、短暂的美好。
但我又必须回到现实,压抑的、无奈的、残败的、冗长的现实,细数着伪装的坚强,等待临终的宣判。
后来,她的额头已经烫得要命。
再后来,她彻底坠入了深渊,不再醒来……
不知何时,白色的床单落下点滴嫣红,甚至可以感觉那血腥的黏腻。而热度仿佛被这血红刺激了,还在不断攀升,白皙几近透明的肤色,全都被浓浓的潮红所代替。
我强忍着巨大的泪意,一遍又一遍亲吻着她的额头,眉梢,眼角……
我要让它们记住,你们曾经属于我……
我要让它们知晓,你们不再属于我……
今天,这个偏僻的酒店注定不同。
不知从哪里来了些黑衣人,超酷有型,一律戴着墨镜,簇拥着一位看似德高望重的老人,进了酒店大门。
不久之后,一个魁梧的男人横抱着一个女人出来。也许,那是个女人吧。黑色如瀑似墨的长发,露出一截白瓷一样光洁的额头。
她在男人怀里显得如此瘦弱,身上盖着白色的大衣,一只玉臂垂下来,代表她在昏迷。如果你仔细看,还会发现一枚金灿灿的玉坠也露在外面呢。
跳脱出来,拉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显出它的与众不同。
路人看看便罢,没人会多想,这么饱满的吊坠,里面也许会有填物。
那里面,曾经安放着一张女孩子的照片,梳着羊角辫,笑得没心没肺。
而今,照片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普通的酒店便筏纸,微黄,秀气的黑珠笔字: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待到纵横经纬处,遥遥终见有归期。
子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