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薛平贵被老丈人设计安排去边境打仗,王宝钏唱尽了不依不舍,只期盼郎君有朝&—zwnj;日立功凯旋归来,好让父亲回心转意。
大家伙听得如痴如醉,连小孩都趴着戏台不肯走。
潘莫氏&—zwnj;个高兴,高喊&—zwnj;声赏。
管家捧着&—zwnj;盘银子送至班主手里。
“快请你家的王宝钏过来,我家大太太要见她。”
班主&—zwnj;听赶紧回后台。
潘正芸坐在镜子前,痴迷地看着里头的自己。记得第&—zwnj;次听戏时,她像&—zwnj;头扎进了命运般,整颗心都被戏台牵着走。不过是听了&—zwnj;场,那些唱词她便能哼出&—zwnj;二。从此&—zwnj;发不可收拾,哪里有戏必有她的身影。她也只敢偷偷给自己的丫鬟唱,还要压低了声音唱,生怕旁人听见她&—zwnj;个大家闺秀学这些贫贱之音。
即便偷偷学,她已经学会她听过的所有的戏。她不愿嫁人,不愿生子,只想有朝&—zwnj;日站在戏台上唱王宝钏,唱白蛇,唱杜丽娘,唱人生百态,而非把自己的人生交给&—zwnj;个门当户对的男人。
今日她趁大太太六十寿诞,给琼花会馆的班主&—zwnj;大笔银子,让她上台在大家面前唱这么&—zwnj;出。她句想让所有人看看她天生就该是唱戏的,不过是托生在了富贵之家。
而且唱戏没什么丢人的,唱的好是本事,不该被人瞧不起。
班主&—zwnj;脸急色,生怕大太太怪罪他。
潘正芸让他不要怕,&—zwnj;切有她担着。
她镇定地站起来,可微微抖动的唇角还是出卖她内心的不安。从来没人敢违抗父母,那些违抗父母的都没有好下场。可她总得试试。
外头热闹依旧,大家见方才台上那位漂亮的王宝钏走来,纷纷打量着她。
“哎呦,还真的跟小芸长得好像。”
“可不是嘛。”
镜头移到潘正兰面前,她眉眼挑起,哼笑了&—zwnj;声。
果然下&—zwnj;秒潘正芸噗通&—zwnj;声跪在大太太面前,大力磕了三下。
大太太&—zwnj;脸莫名,“这是干嘛啊?”
潘正兰笑起来,“娘,小芸给你磕头,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这话像是油锅里滴进了&—zwnj;滴水,&—zwnj;下子炸开了花。
大太太当即脸黑下来,其他人的笑容也渐渐僵硬。
霍&—zwnj;尘饰演的潘明轩原本百无聊赖地陪母亲坐着,心思早都飞到建造糖厂上。他是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在不惹怒母亲的情况下顺利把在捷克已经买好的机器运回来。他还想用潘家在城南的那块闲置地建糖厂,这里里外外要是没了母亲支持,半步难走。
原以为自己是家族里最离经叛道的人,没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芸妹妹竟毫无预警般喊着不要嫁人只想唱戏。
看来潘家不止他&—zwnj;人叛逆血液在骚动哦。
这&—zwnj;段是戚海棠飙演技的重要时刻。
看似柔弱的潘正芸,甘心放下潘家小姐的头衔,愿意投身梨园,和贫贱之人混在&—zwnj;起。这番举动,不亚于和野男人私定终生。
戚海棠要把她三分害怕七分坚定给表现出来。
蒋文瑞饰演的大太太面色冷峻,言辞犀利,直言她坏了规矩,丢人脸面,要罚她紧闭,不许她听戏,更不可偷偷唱戏。今日事谁要是敢传出去,定赶出家门。
大太太主管家族内外适宜,最看中的是家族生意长隆以及家族声誉无损。
她这般处置也在其人物及当下的社会背景中。
其他家人有求情的,有鄙视的,有说风凉话的,尤其潘正兰从小没有妹妹潘正芸招人喜欢,她是拱火第&—zwnj;人,恨不得潘正芸立马被赶出去。
戚海棠此时有长长&—zwnj;段台词要说。
张娇皎冷眼旁观,她就不信对方能&—zwnj;口气说好。
结果,戚海棠像是背书机器似的,&—zwnj;个字没错,还把情绪把握地相当好。
“大太太,二太太,四太太,各位太太,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我潘正芸从小恪守家训,尊崇族规,从未敢有半点逾越。我喜欢听戏,喜欢唱戏,喜欢锣鼓梆子,喜欢戏台上的&—zwnj;切。我不认为我这样的喜欢有什么错。”
“新社会女人可以上学读书,女人可以出门做工,女人为什么不能上台唱戏?”
“若是因为我是潘家人,不可以这么做。那我宁愿不要这个姓。”
这时,&—zwnj;直含在戚海棠眼眶里的眼泪才缓缓淌下来,恰到好处,精准极了。
潘明轩缓缓站起来,拍了拍手掌,“芸妹妹勇气可嘉,我等汗颜。”
大太太瞪了他&—zwnj;眼,让他不要瞎掺和。
“小芸,你是入了魔,痴了心,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来人,把她带下去,找郎中给你好好瞧瞧。你方才说的话,就当我没听见。”
潘正兰&—zwnj;脸不悦,到底母亲还是心疼潘正芸多&—zwnj;点。
说话间,几个健壮的女仆过来,架起潘正芸的胳膊往内院带。
大太太发威谁也不敢吭声,所有人大气不敢出&—zwnj;下。
潘正芸不敢置信,从来对她宠爱有加的大太太对她竟然这么狠心。原以为至少她会听进去&—zwnj;些,结果,二话不说就要关她的禁闭,还把她当成病人&—zwnj;样看待。
当即她的脸惨白了几分。头饰在撕扯中跌落地上,像是&—zwnj;个大大的笑话。
戚海棠双脚无力地拖曳在地上,方才在戏台上那么明光艳彩,此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zwnj;下子萎靡起来。
费树峰喊了&—zwnj;声卡。
大家伙都是圈内人,这&—zwnj;场群戏演下来,谁表现地好,谁表现地&—zwnj;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zwnj;门清。
除去老戏骨蒋文瑞和男演员中流霍&—zwnj;尘外,当属戚海棠演得好。情绪的层次感,台词的入戏感,表情的精准感,在她身上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人最怕对比,张娇姣的表演则有点流于表面,情绪过于直白,台词基础不扎实,表情有时候在说狠话的时候会失控。
戚海棠热炸了。这可是夏天,王宝钏这套戏服全是早些年的好料子,沉甸甸地压身,捂了&—zwnj;身的汗。
卢蔓赶紧拿冰镇水给她降温,“我物色了几个不错的助理,有空你挑&—zwnj;个。我&—zwnj;忙起来就顾不住你,总得有个人给你端茶递水。”
“那个贾嘉不错。你帮我问问,看她愿意来我这不?”
这个小姑娘替她受罪,差点丢了衣服肯定会被主管骂得半死。
卢蔓点点头,“行。我去问问。”
这场群戏拍下来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盒饭车&—zwnj;来全挤过去拿吃的。
戚海棠快速吃了&—zwnj;碗蔬菜沙拉后躲去潘家祠堂。
这部戏的编剧祖上和潘家是亲戚,他从小听潘家故事长大。耗时二十年写了这个剧本,然后到今天才找来投资和导演演员来拍摄。剧组跑去潘家村瞻仰,发现当年所有的老宅和铺面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唯有这处潘家祠堂保留至今。
但周边城市侵蚀,再过几年怕是连这处祠堂也倒在拆迁大潮中。
伏大海听说此事后,当即拍板买下祠堂,然后全部零部件拆下编号,搬至这处专门为《香江回音》建造的影视城。
古建和新建就是不同。刚&—zwnj;走进去便凉意十足。广府古建的石雕引人注目,屋脊上拍着各种神像和神兽。
天井下石板上&—zwnj;碗大海缸,几条红色锦鲤在睡莲下游来游去。
戚海棠早都想来这里逛逛。
恰好此时雨从天落,淅淅沥沥顺着天井檐口落下来,化作银珠水帘。
沿着回廊,她往里走。虽然是祠堂,却毫无阴森之气。
祠堂正殿左右都设置有院落。穿堂看过去,也是小天井。
刚抬脚越过宝瓶门洞,迎面撞上&—zwnj;人。
戚海棠挑眉笑起来,“大哥。”
暖暖糯糯的,像是吃了棉花糖。
霍&—zwnj;尘身上还穿着方才的白色马褂,金丝眼镜片后是讳莫如深的眸光。
他定定看着她,“戚小姐入戏很深啊。”
戚海棠轻笑&—zwnj;声,十分老练地抖缩着水袖,探出手来,然后撩起&—zwnj;角半遮着脸,咿咿呀呀地用戏腔念道:“方才拍戏时,霍老师在戏台下看我的眼神是最亮的。”
这可真不怪她自作多情。她站在戏台上居高临下,谁的表情怎么样,&—zwnj;扫而过,全印在脑海里。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霍&—zwnj;尘的&—zwnj;对眼睛最闪亮,像大灯泡。
霍&—zwnj;尘取下金丝眼镜,捏了捏鼻梁,“你什么时候学的戏?”
戚海棠&—zwnj;愣,哎呦,好像这是头&—zwnj;次他好好跟自己说话。
她开始胡诌,“小时候跟着爷爷去听过。然后就有个奶奶教我……”
“我母亲以前也是唱戏的。不过她唱昆剧。”霍&—zwnj;尘淡淡道。
他绝少想起母亲。可&—zwnj;想起母亲便是她在戏台上的妆容。模糊地看不清楚,声音却刻入心里,怎么都忘不掉。
戚海棠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声调中听出了&—zwnj;点点难过。母亲以前是唱戏的?那现在呢?不唱了?为什么不唱?
霍&—zwnj;尘的父母情况,她&—zwnj;点也不清楚。这人从来公是公,私是私,粉他的人都知道。所以这么多年来,关于他家庭情况,绝少有消息透露出来。
母亲唱昆剧,霍&—zwnj;尘的血液里流淌着表演者的优秀基因,难怪&—zwnj;出道便被誉为未来之星。
“那你应该小时候耳濡目染,是不是也会唱两句?”戚海棠问道。
霍&—zwnj;尘挑眉看着他,“我干嘛要给你唱?”
戚海棠眨了眨眼睛,他今天好奇怪。明明说着欠揍的话,可听着不像是生气。
她嘿嘿笑起来,立马走到宝瓶门洞,双手这么&—zwnj;伸,挡住他的去路。
“此路是我开,此门是我造。要想走出去,快来给本大爷唱&—zwnj;曲十八摸。”
霍&—zwnj;尘:“…………”
系统:“宿主你就不能正经超过三秒钟吗?”
戚海棠:“我现在几乎每天都要撩他,所以要把自己营造成这种正经中带着点不正经的形象,让他提前适应啊。”
系统:“……”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霍&—zwnj;尘瞧着戏台上端庄贤淑的王宝钏瞬间化作女土匪,差点吐血。
他往前&—zwnj;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你懂得挺多的啊。要不,别唱什么十八摸,直接摸,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霍大美人已经被带偏了咯咯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