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川啊幸川,你究竟为什么而活呢?”这两天柳华一直在念叨着,即便动动嘴也会让他感到疼痛,即便心跳越来越慢。
这成了他人生抵达终点前的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好像得不到答案即使是死了,也不会闭上眼睛。
虽然被冯幸川背着一点点往前走,可对他来说可算不上舒服,身下这个瘸子带着行李和自己一拐一拐的前进,抖动不时带来浑身的疼痛,柳华也不是只想动嘴,只是因为除了嘴巴其他的部位能传达给他的只有疼痛。
好像五官四肢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在一个个像柳华告别,告别的最后一站,就是柳华自己了。
幸川的食物没什么变化,只是从两天一顿变成了两个人两天一顿,这更加满足不了一个瘸子和一个死人。所以有时候他会自己找一点食物,可怜的一点点,连条狗也喂不饱。
但幸川觉得这能让柳华撑下去,被发现了,自然是逃不了一顿打,他把那个快死的人护在身下,任凭赵庸踢自己那条溃烂的腿。
疼的直流眼泪,滴在柳华脸上,咸咸的,惹人发涩。
整天被和食物背在一起的柳华其实更好下手,可惜他的手早就不能再被称作是手了。
于是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那个问题似乎成了柳华心中的最大的事,一直困惑他,把他拦在地狱门口,不让他死去。
所以他时常念叨在嘴边,说着话就会流出血,血在嘴巴上凝固成血痂,说话显得更困难了,但他还是要说。
深夜里,一个人在门口蹲守变成了两个,幸川把自己珍视的枕头拿给柳华用,柳华到了死的时候,却真的被他当成了朋友。
朋友就是这样啊,即使当初伤害我的人里面就有你,可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
赵庸可能是害怕别人会重蹈覆辙,他这次选择了一栋极高的楼作为休息的地方,所有人都住在顶层,依旧是一个小房间,只是每个人的空间稍微扩大了些。
冯幸川二人则待在天台上。
幸川第一次对赵庸开口,希望他能让柳华也待在屋内,他害怕外面的环境会影响柳华的伤势。
“滚蛋,你趁早把他给我扔了,都臭了你闻不到?”唯一一次的请求得到的便是这样的答案,赵庸像是再说一样垃圾,一样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而不是一个人。
“幸川,别再带着我走了。”深夜里,柳华看着漆黑夜晚上的一轮月亮,缓缓蹦出来这几个字。
幸川似乎没听到,他坐在柳华的旁边,没有枕头的他如何也睡不着觉,他搓揉着自己发酸的四肢。
“冯幸川,别再带我走了。”柳华偏过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赵庸说的没错,都臭了,我自己都闻见了,看着那双烂手我就想吐。”
这只是身体和伤口腐烂的臭味,和屋子里那些腐烂的人心相比,可差的远了。
“幸川,和我聊聊天吧,天亮以后,别再带着我了。”柳华说,语气有些恳求。“我想安静点离开,原来真的能感觉到自己即将死去。”
“你还能活的,只要有一口气人就能活。”冯幸川闭着眼睛,声音慢慢的蹦出来。“我们到了军区以后,那里有医生可以治疗你。”
“噗。”柳华笑出了声,换来的是肺部剧烈的疼痛和嘴角的开裂,他又撇过头去,看着那个月亮。他在笑些什么,身旁这个傻子,还是快要死去的自己。
也许是因为在天台上,离月亮更近一些,他总觉得这轮月儿出奇的圆,出奇的亮,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柳华想着,他好像能在月亮上看到自己人生的倒片,一帧一帧的在眼前跳动。
“没想到在生命终点,我身边陪伴的人居然是你。”柳华叹了口气,无奈道。“唉!”
“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冯幸川有些疑惑,他觉得柳华应该感谢他才对。
“你带着我是到不了军区的,那是你的终点,不是我的。我的终点就在这儿,我已经到了。漆黑的夜里只有月亮没有星星,我马上就要变成其中一颗了。”柳华显得有些哀伤,他和冯幸川解释的有些疲惫了,这么浅显的道理,幸川就是怎么也不能明白。
人心的恶,他始终无法理解。
“三生有幸,川流不息。冯幸川,真是个好名字,你父母一定很有文采吧。”柳华说。
“他们都死了。我的父亲,母亲,姐姐。”冯幸川面无表情的说,可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难过。“我父亲非常的聪明,母亲说她就是因为父亲的文采才爱上他。”
“等我到了那边,会和他们说你的。”柳华苦笑一声。“但也不一定能遇到他们,毕竟他们是去那,而我是去这儿……”
柳华用下巴点了点天空,又指了指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