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粤音姐？
沈意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看向关越越，却发现她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两人面面相觑，什么情况,杨粤音和这些人认识吗？她怎么会认识这种混社会的人？而且那个李哥还管她叫……姐？
他都快比她大十岁了吧！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李哥不仅叫姐，还毕恭毕敬地问候：“粤音姐刚放学呢？我跟几个哥们儿出来逛逛，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那几个哥们儿适时插嘴，调笑道：“这谁啊，居然让李哥你这样？难不成，是你的小情人儿……”
要说李哥也是这一带吃得开的小老大了,突然跟一个还穿着校服的丫头片子点头哈腰,大家莫名其妙之余,都忍不住生出些别的猜测。
李哥一个眼神横过去，“闭上你们的臭嘴！这是小袁哥的朋友，以前还救过我的命,一个个都瞎了狗眼！”
“小袁哥”三个字一出，那几人神色立变,都不说话了。微微低着头，只是视线还在偷偷打量她，眼神惊疑不定。
杨粤音不在意道：“没关系，我不外面混很久了，他们不认识我也正常。”
“是,粤音姐跟我们不一样，您现在可是重点高中的高材生！马上要高考了对吧？我提前祝粤音姐金榜题名、一举夺魁！”
杨粤音终于笑了，“不错呀李文斌，你现在都会说成语了。”
“都是粤音姐教得好。”
“少拍马屁了。”杨粤音白他一眼,话锋一转，“不过既然碰上了，我就要问你个事儿，听说你偷了我朋友的手机啊？”
李哥一愣，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沈意，脸色又变了几变。
沈意紧张得后退半步，害怕他突然发作，谁知那李哥却一拍大腿，夸张道：“哎呀，我不知道这位妹妹原来是粤音姐的朋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都是我不懂事，吓着妹妹了。不过粤音姐你放心，我可没偷着，手机又被妹妹的朋友抢回去了，我还被教训了一顿，手腕都差点扭伤了……”
“教训你不是应该的吗？”杨粤音说，“还有，谁允许你叫妹妹的，叫意姐。”
李哥立刻道：“意姐！”
沈意：“……”
“这次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你记着，下不为例，以后再敢找你意姐的麻烦，就是在找我的麻烦。”
李哥连连称是，杨粤音这才挥挥手，像赶苍蝇般道：“行了，懒得跟你再说了。这个烧烤摊今晚我们承包了，你们不许在这儿吃烧烤，滚别的地方去。”
李哥却没有立刻滚蛋，而是盯着她欲言又止。杨粤音心知肚明他在担心什么，顿了顿说：“放心，我也不会跟他说的。”
李哥顿时形于色，“那太好了！您知道，要是让小袁哥知道我居然敢偷您朋友的手机，那我真的得断手了……”
杨粤音面无表情。李哥捂住嘴，赔笑道：“我滚了。姐姐们慢慢吃。慢慢吃。”
小混混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徒留下茫然的众人。
杨粤音看向自己的闺蜜，果不其然两人都一脸不知如何反应的呆滞。
她想了想，径直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对老板娘说：“麻烦再给我们上瓶酒。”
小方桌上用大铁盘子装了一大把烧烤，老板娘放上一瓶冰镇的雪花啤酒后，又拿出五串鱿鱼说：“这是我请几位妹妹的。”
她放下鱿鱼串就跑了，像避之唯恐不及。三人沉默一瞬，关越越说：“你吓到人家。”
想想刚才的画面有多诡异，一个穿着七中校服的女生把几个二十多岁的小混混训得俯首帖耳，最后还把人撵走了，现在老板娘肯定认为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人，都交上保护费了！
杨粤音耸耸肩，不以为意，“想问什么就问吧。”
关越越和沈意对视一眼，沈意说：“你知道我们想问什么。”
杨粤音拿起一串“保护费”，轻轻咬了一口，老板娘孜然放得有点多，她皱了皱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年纪小一点的时候，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不良少女，那个李文斌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听听这口气，多么的饱经沧桑，多么的阅尽风云！还“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不知道的以为你多大了呢！
“和那个‘小袁哥’一起吗？”沈意没有忽略他们刚才对话中出现的一个名字，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重要。
“对对，那个小袁哥是谁啊？他们好像很怕他的样子。和你……什么关系？”关越越也问。
杨粤音看着夜色中飞驰而过的车辆，说：“他们也不是怕他，就是轻易不敢招惹他。他叫袁野，也是从小就在外面混的，因为打架特别厉害特别狠闯出了一些恶名，现在江湖上还有他的传说呢。其实他年龄比那些人都小，所以是‘小袁哥’。他是我小时候的好朋友。”
沈意刚才已经猜到，倒不是特别惊讶，反倒是关越越一惊一乍道：“道上的大哥吗？你怎么和这种人交上朋友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爸妈工作忙你们也知道，其实他们不止现在忙，从我小时候就这样了，我在家里没人管，就喜欢往外跑，有一次去网吧玩游戏，旁边恰好是玩魔兽世界的袁野，就这么认识了。”
傍上大哥这么大的事被她说得跟出门买了瓶酱油一样简单，杨粤音看两人表情像是不信，说：“真的，主要是他觉得我游戏打得好，被我的技术征服了，后来就常带着我一起玩儿。那时候我才小学六年级，他比我大两岁，在上初中，就是城西那个十七中。他在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没人敢惹的那种，我们认识后，他经常来我学校接我，有几次被班上同学撞上了，就开始传我交了外校的男朋友，还是校霸大哥那种，结果也没人敢惹我了……”
其实袁野并不是一开始就来接他，是从她上了初中才开始的。她初中是十三中，寄宿学校，这是他爸妈的决定，这样他们就不用总是发愁没时间照顾她。他们认为她在学校里可以很安全、很妥帖，对此杨粤音只能说，大人实在太天真了。
整个初中，她最喜欢的时间就是每天晚上，宿管老师查房后，室友们也睡下了，她就悄悄从被子里跑出来溜到窗边。她的寝室在二楼，因为是快二十年房龄的老楼，楼层也不怎么高，墙上还有可以落脚的石台。
她朝下面砸两个小石子，就看到黑暗中出现男生高瘦的身影，是袁野。
这是她逼迫的。她说每晚都关在学校太难受了，连网都上不了，要求袁野每周至少来学校里接应她两次，帮助她从寝室偷渡出去，就可以去网吧或者KTV玩了。袁野一开始不答应，后来被她烦得实在没办法，才终于点头。
她在黑暗中小心翼翼踩着石台，而他在下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偶一回头看到他的眼神，觉得那样专注，就好像他整个人、整颗心都在她身上，忽然就心神一颤，手一松跳了下去。而他就像早有准备，稳稳接住了她，从没有让她摔到一点。
同样的事在初中三年发生了上百次，她每晚溜出去，和他还有他的朋友们一起玩牌或者打游戏，她的赌技也是这么练出来的。等玩累了就随便找个房间睡觉，第二天一早袁野会来叫醒他，骑车送她回学校，然后自己再去上学。可能有室友发现过，但因为她们曾经有一次撞到她和袁野在一起，以为她男朋友是hēi • shè • huì，也就没人敢告诉老师。
于是，这这便成了她初中最美好的时光。
杨粤音的声音越来越低，嘴角含笑，像是陷在美好的回忆中。
沈意看她这样，忽然问：“那你之前说你喜欢的人，是袁野吗？”
杨粤音笑容一顿，片刻后轻轻说：“嗯，是他。”
关越越很明显已经忘了杨粤音曾经说过有一个喜欢的人的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就是他啊！我说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呢！”
“知道这么多干吗，反正我们也没有在一起过。”
没有在一起吗？关越越眨眼。
“你喜欢他，可为什么后来不联系了？”沈意问，“你们没有联系对吧？以我们高中的密切程度，如果你一直还有关系这样近的别的朋友，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关越越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两人都看着她。
在她们的目光下，杨粤音沉默一瞬，平静道：“因为他坐牢了。”
两人愣住。
“我不想说原因，反正就是坐牢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我去看过他几次，但他不肯见我。后来他朋友给我带话，说，让我别再去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居然是这样……
沈意心情有些复杂，想象15岁的杨粤音就这样被喜欢的人推开，看着对方受苦却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关越越问：“那你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吗？”
杨粤音不语，沈意脑中却闪过一个身影，声音忽然拔高，“袁野已经出来了，对吗？去年圣诞节那晚，我看到你追着一个人走了，是他吗？”
“Binggo！”杨粤音挑了下眉，似乎在惊讶她的记忆力，“就是他。”
“其实我上了高中就没怎么关心那边的事了，高三更是忙得要死，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来了七中，我都不知道原来他提前出狱了。他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七中的校服，以为伪装得很好，可惜我慧眼如炬，远远的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沈意想到那个夜晚，烟花绽放漫天，袁野却悄悄潜入七中，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受，“他为什么来七中啊？”顿了顿，“你喜欢他，那他呢？他也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