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月光也如这般明亮。
然而他心里清楚,一切都不同了。
每个人从热恋中走出来,再重新审视如梦如幻的过去,越加感受到现实的残忍。
他仿佛还是他,却已不是那时的他。
而她……他长吸一口气,站去了那间房门前。
里间十分安静,窗纸上并未倒映出让他思念的人影。
他记得那时在废殿,他目送她进了废殿,还常常不愿离去。
他就站在外间树下,久久看着她印在窗纸上的影子。
她仿佛知道他在看她,也久久站在窗前,用影子戏弄他。
那时他内心从未那般快乐过。
这世上有个与自己无亲无故的人,她不惧怕他的身份,不挂心他的地位,却能牵挂他,爱恋他,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后来,这甜蜜被打破……
不该是这样,他和她,不该是现下这样的。
他长吸一口气,抬手将将要敲门,门倏地从里间被拉开,继而一盆温热的水迎头泼来。
那速度太快,以至于他根本未来得及想要躲。
继而,有个熟悉的女娇娥大喊一声:“啊……”
再继而,他脑袋上被“咣”的扣上个木盆。于此同时,一只脚毫不人道的踹了过来,在随喜一跃而上要护主时,萧定晔已痛苦的弯腰而下。
只这般还未完。
胡猫儿一脚将萧定晔踢倒,转头大喊:“秋兰,扛烧炕棍。”
她话音刚落,秋兰已扛着铁棍杀气腾腾而出,在她高举铁棍要痛下杀手之计,随喜一把上前躲过铁棍,强压下声音,吆牙切齿道:“够了,是殿下!”
秋兰半张着嘴弯腰一瞧,转头看向猫儿,战战兢兢道:“真的是……”
猫儿倏地窜进门,窜上炕,窜进了被窝。
只一息间,意识到装失忆不是个好法子,立刻翻出她同他签的两份契书,一目十行将条款看一回,自我蒙蔽道:“没说,没说打了甲方会有何后果,说明甲方是可以挨打的。我没错,没错。”
未几,秋兰从外进来,看着猫儿道:“怎么办?殿下唤你出去。”
猫儿立刻将手中契书一举:“不去不去,契书上没提到这一条,我是可以拒绝的。”
秋兰摆明不信。
她立刻将最新的契书拍在她眼前:“看,上面说,不能已势压人。否则四殿下赔我一千两!我不想出去,他却偏命令我出去,这就叫以势压人。”
秋兰此时有些理解吴公公为何每回看见猫儿,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这位姑姑实在是让人不省心啊。
她期期艾艾转身而出,向萧定晔做足了大礼,正要委婉转述猫儿的话,萧定晔已道:“你告诉她,我只问些往事,问过便走,并不是……用身份压她。”
里间的猫儿将脑袋往被窝里一塞,决计不肯出去。
三更时分,掖庭与慈寿宫,重新尘归尘、土归土。
猫儿饮过三碗酒,吹熄灯烛,躺在炕上,同另一头的秋兰迷迷糊糊说着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