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杜大人正在册子上记录着什么，我一去，他立即一翻手，将册子盖上，待看清是我后，才抬眼道:“你回来了。四皇子已经将物证供词都送过来了，谨贵妃死于自戕，与你无关。皇上念及这是多年前的旧事，加上谨贵妃也没什么家人，不再追究。今日已经再和诸位大人商量你受封的地方了。”
这原本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离开了这些日子，原本想着早些来补个班，杜大人似乎没有这样的意思。
他不急，我自然也不急。只是五公主草草下葬，背后真的没有什么因由吗？
杜大人从新看起了卷宗，是不是瞅我一眼，最后问道，“十三殿下和太傅大人关系很好吗？”
我不明所以，“大人何出此言？”
他停下勾画的笔，捋起胡须慢悠悠道:“皇上在朝会的时候，把算将殿下的封地定在南方的晋州。”
看我没什么反应，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晋州是原先南赵的国都，十分富庶，在当年甚至被认为是天子之地，那儿无论是金器银器，还是丝绸茶叶都发展的很好。便是经历了战乱，也只经历了三年的时间就恢复了原貌。别的地方，想必你也知道，哪怕这悠悠几十年过去，至今也还是荒草丛生，枯骨满地。”
晋州是当年是肃王的封地，也是他称王的地方。这个地方，崔贵妃为二皇子求过，荣妃为七皇子求过，父皇都未应允，如今却突然答应让我去。
我在在刑部空落落发大厅里，看着外面阳光满地，轻笑了一声，“只怕反对的人不少，这件事情也作罢了，要不然早该有圣旨来了。”
杜大人咳了一声，“可不是，二皇子、七皇子、工部都有反对，就连四皇子而内阁那边似乎也不同意。我瞅着朝中形势不好，没有吭声，可太傅大人今儿却是有些反常。”
“哦？怎么说？”
“你也知道太傅大人素来好脾气，温和的紧，从来不和人争辩什么但今天朝堂上，先是和暮大人不对付，说内阁不该干涉分封的事情，又反驳四殿下，作为你皇兄不事事为你着想。”
我握着手的杯子，内心渐渐理清，“四皇兄大约看我还小，刚进刑部，也没学到些什么，要潜心锻炼一下。”
杜大人笑道:“四殿下的意思，你这只看清了第一层。他留你在刑部，自然有为你好的地方，另一方面呢，工部、金吾卫如今全靠二皇子掌控，内阁、礼部看不清归属，他留你在刑部，是想着不让刑部也靠向二皇子那边。而如果你有能力在这三年内接管刑部，依你们的关系，刑部也算入了他的股掌之中。”
我愣住，手中杯盏一凉，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杜大人继续道:“我瞅着这宫中蝇营狗苟，明争暗斗的，不是相互利用，就是借刀shā • rén，也就是太傅大人对你还有几分真心。前些日子，听说，他潜人去晋州买了个院子，挨着晋王府挺近。”
我脸上一烫，仓皇起身，惹的杜大人笑起来，“你何须如此激动。太傅大人的话也是有分量的，皇上说眼下不让你去晋州，三五年后再去驻守晋王府，一样是可行的。”
我的仓皇，远远不止从杜大人口中知道苏行为我们俩日后做了打算，其中也有一些猜疑……杜大人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我看着他的清癯面庞，那双浑浊深陷的眼睛让人看不到其中的想法。
我只好叹了口气，正要问一问五公主的案情，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细柔的声音，“父亲，该吃药了。”
杜小冉站在公堂外的廊檐下，一身枫红色的短绒上衣，下面是一条淡色细褶裙，腰身上系了银蝶鸳鸯绦，纤腰束肃，十分惹眼。
她从外面跨进来，细长的眉眼扫我一下，便端着手中托盘走向了杜大人，“眼看着又要下雪了，也不仔细些身子。”
杜大人从她手中接过药，感受到温度并不烫人，这才慢慢服用下去。
我一转头，发现廊檐下，一摊水印明晃晃的。那是杜小冉站过的地方，也可能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