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风而过,越过数条街道,是一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青色草坡,身下的黑马开始放慢速度,抬嘴就啃了一口,我回过头去,怎么也看不到苏行的影子。
那人速度也太慢了吧。
我扯过缰绳,索性让马儿自己信步由缰的走着,自己则接着渐渐稀薄的阳光看那金黄金黄的城墙。
这一片我生长的地方,巍峨百年,屹立不倒。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酒池肉林,衣衫光鲜,城外的百姓们看起来民风淳朴,却也总避不了背后的潦倒不堪。
我看到苏行时,已经是快到宫门下钥的时候了。
他神色匆匆,白衣沾染灰尘,一脸倦色。看到我的时候,他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抬手正了正发冠。
那时候,他年少可亲可爱,身上还带了些孩子的稚气,神情举动远远不如现在这样苦闷沉稳。
我当时已经在石头上了坐了很久,乍一看见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傅大人,你的马呢,莫不是路上烤着吃了才走过来的吧?”
他振振衣袖,笑的有些歉意,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的马在客栈。”
我支腮看他,“为什么在客栈。”
“我的马撞翻了一个人,我把那人送去客栈,又请了大夫,给了银子,可是他还是不让我走,我只能把马留在那儿了。”
我听了哈哈大笑,“太傅大人,你难道不知道那城西边就是刑部吗,隔一段舞阳街,就是兵部。你只要往里面一站,兵部刑部随便都能让那些勒索你的人没好果子吃。”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回望,在宫阙和官道上看了很久。
直到我以为等不到什么回答了,他才转头,郑重其事道:“绮玉。你要记得,这片土地是百姓的土地。皇家虽然尊崇,却到底是在这些百姓在尊崇。今日,我当然可以去刑部,去兵部,告诉他们,客栈有几个刁民,不顾及礼法,夺我财务,可是。之后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
“刑部兵部必定会按照律法处置,我朝律法森严,偷盗罪有割耳的律令,而勒索他人更避免不了被送进牢狱。牢狱里暗无天日,一朝进去,出来后可还是原来那个人?”
我无言以对,只能抱之以沉默。
即使我知道,苏行的宽容是他心性造成,与法律并没有什么关联。
我还是央求着他带去了那家客栈,刚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孩子坐在木桌前,围着一桌吃食大快朵颐。
那些肉食被他吃的啧啧作响,不一会儿,他回过头来,一双很亮的眼睛对着我。
我将腰间的佩刀取下来,噌的丢在桌上,做出很江湖的感觉,又想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做出居高临下的姿势。
但由于那个黑黢黢很高大的老板一直在注视着我,我只好放弃了那个伟岸不羁的动作,而是以手撑在桌面上,恶声恶气道:“小子,你知不道那匹马是宫里的御马,当年北疆供过来的,宫里养它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它吃的东西可以你金贵多了,你养的起吗?”
那孩子吓的呆了呆,半张着嘴看我,由看看我身后,恍然明白,继续呆呆道:“我不养它,我只是想卖了它给我娘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