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手里随意滚动,粉红兔的头像特别显眼。
有种关系不需要维系,它天生存在。
有种情感,任你想怎么割舍,它都流淌在你的血液里。
施一诺想,她和施佩琳就是这样存在的一种关系和情感。有点可悲,可怜,又可恨的。
中午,她在铭泰的食堂里吃过饭,回家休息时,最终还是给施佩琳订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微信里把机票信息发过去,施佩琳立即拨了视频过来。
“一诺,妈妈知道,世界上还是你对妈妈最好。”施佩琳对着镜头一连飞了几个吻,眉目间都是惊喜。
“得了。”施一诺脸上不笑,“你不看看日期吗?”
“看了看了,是中国大年廿八,对不对?妈妈刚对过阴历,这下我们母女俩可以一起过一个中国年了。一诺,还是你想得多,想得周全。妈妈真是太高兴了。”
施佩琳笑靥如花,对着手机做着夸张的表情,想博女儿一笑,施一诺却始终波澜不惊,寡淡得很。
“你没发现别的吗?”
“我看到上面写得‘FA’,啊,是头等舱!”施佩琳才反应过来,整个人更激动了,“一诺,你太给力了。妈妈爱死你了。”
施一诺嘴角一扯,一丝讥讽:“一张头等舱就爱死了?”眉梢斜斜一睇,“是你女婿的钱,要爱就爱他吧。”
“女婿?我有女婿了?”施佩琳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卡壳,转不过弯来。
“对,我结婚了。”
“结……婚?什么时候?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就上个星期。”看到对方脸上渐渐呆滞,施一诺反而开始显露出笑意。
“认识多久了?”
“上上星期。”
“啊——”施佩琳内心震惊了,语气有点急,“一诺,你是不是被骗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之前怎么都没有说?”
“骗?谁骗谁?你以为我是你?两句话就被人哄上床,骗大肚子?”施一诺冷笑了笑。
“不是的啊,一诺。我和你爸爸当年是真心相爱的啊,他没有骗我……”
“闭嘴!”施一诺低喝一声,“和一个有妇之夫,你还有脸说真心相爱?”
“爱情来的时候,它是没有那些外在成见的嘛。我们就是纯粹的爱情。”
“纯粹的爱情?”
施佩琳不辩解倒好,越辩解越是激怒了施一诺。
施一诺眼角掠过寒意,渗进手机屏幕:“纯粹到把你丢出国,眼不见为净?纯粹到我的出生证明见不得人?纯粹到禁锢我的自由,活成苟且?”
施佩琳眼看女儿脾气要上来了,有些不知所措,眼眶里红红的,噙了泪花:“你爸爸也有苦衷嘛,一诺啊……”
“真是够了。”施一诺打断她,后面的话不用听,她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施佩琳,你知道我最厌恶你什么吗?”
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那里深埋的一根刺像受了某种刺激,瞬间剧烈地扯动起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她痛得感觉要窒息,“你毁了你自己不算,还要扯上我,还要总是装成一副圣母的样子粉饰太平。你既然要做圣母,就别总是在我面前委屈巴巴地哭!”
“一诺,你不要这样……”
施一诺再不要听一句,丢开手机,依着墙滑坐到地上。
胸口痛死了。
钱能买下一条性命,钱能毁掉人的一生,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出生。
任自己多不愿意面对,多不愿意承认,却永远都甩不掉这恶毒的、烂了心的出生。
施一诺爬起来,去厨房找出一瓶烧酒。那是上次车祸后买回来擦伤用的,还剩了大半瓶。
她举起酒瓶,一仰头对着瓶口,就把酒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滚烈刺激的酒精滑进五脏六腑,浑身一种炽烧,神经、知觉都似乎被烧裂了,发出焚心的噬痛。
这种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吞噬了灵魂。
施一诺倒在沙发上,放任了这场摧残。似乎只有这样,那些剥离不开的痛才能被削减,被另一种痛抵消。
可就在越发痛苦,越不清醒的时候,脸颊上忽然有了一种温柔的亲舐,柔软的,温热的,一点点的在舔舐她。
像是一场拯救。
“钱多多,乖……”
意识混沌中,施一诺含糊其词。
“呜——”钱多多扑在她身上,小细爪子使劲挠她,一声一声低呜。
“钱多多!”施一诺终于被它蹭得一个惊醒。
胃里一股恶心之感反涌而上,她跌下沙发,跑进卫生间,把酒连着午饭一起翻江倒海地全吐了。
钱多多跟着跑进来,一对宝石般的大眼睛惊惶地盯在麻麻身上。
施一诺吐空了,瘫坐在地上,脸上赤红滚烫,双目失神。
钱多多扑着她,前肢搂过她脖子,尾巴左右摇摆,摇起一阵阵凉风,摇在麻麻手背上,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得狗如此,人生不枉。
“钱多多,对不起,麻麻不该这样。”施一诺抱它入怀,“麻麻答应了陪你一辈子就会陪你一辈子,决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