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欣年龄不大,在导演这行可谓年轻气盛。
他穿着也像是年轻小伙子般,运动衫,白球鞋,头戴鸭舌帽,偏偏脸也长得不错,直把旁边跟来的编剧衬托的异常路人。
眼看着人进了隔壁房间上妆,编剧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样?我看着演的挺不错,长得怪好看的。”
顾欣皱着眉,含糊的说了句,“再多试几段。”
编剧很明白。
大抵是满意的,只是介于上一个饰演对象的惨状,导演心里没底。
顾欣无疑是有些郁闷的。
之前找的扮演竹妖的演员是主演之一推荐的,影院新生,形象倒是很符合,虽说演技青涩了些,但他给了主演面子,就答应了下来。
心里想着先跟组试试看,多磨合教导,差不多也就行了。
谁知道教了一个月下来,依旧一窍不通。
眼看着重头戏要下来了,演员怎样都达不到他想要的标准,这才没办法临时想换人。
现在这个初看自然是满意的。
不过他是个挑剔人,虽说这演员长得好看,演的有灵气,可不一定古装就够味道,所以还是得试。
这次过来他特意带了化妆师和几套角色需要的衣服。大有不找到合适人选,就不回去接着拍摄的念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虞迟耐心地等待着,化妆师给他上了点轻薄的粉,带了发套,接了长发,脸越发的尖瘦,苍白的似失去了血色,很有几分瘦骨嶙峋的模样。
样衣是青色的,层层堆叠,衬托着腰肢细瘦,他的背脊却是挺直的,只偏偏站在那里,便有股难得的古韵。
顾欣见时,便觉眼前一亮。
他眉眼弯弯,有股稚子般的天真明媚,精致的容貌修饰的柔和,毫无攻击力,唯独眼尾的竹纹透着妖异。
他是那只竹妖,懵懂无知,浮沉于世。
即便被关押在竹剑中一百年,成为锋利无比的剑灵,也依旧善良单纯,不明世事。
“试试最后一段。”顾欣出声说。
虞迟……不,是竹妖脚步微顿,退缩了几步,面上浮现出一种难懂的疑惑,他咬着牙酸酸地问:“哥哥,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去死了吧。”
这话听起来依旧像是小孩要糖吃时的撒娇。
即便是第一次面临生离死别,他也不解,困惑着,生死在他眼中也好似平常,只是场玩闹的游戏。
书生苦笑,妖怪怎识人心。
他无力的坐在地上,垂着头,胸口被捅了个洞,血肉模糊,手中满是血,似乎真的要死了呢。
“哥哥,你怎么了?”竹妖蹲下,目光打量着他,伸出手沾了点他胸口上的血,舌头舔了舔指尖。
他的脸瓷白,光线打在肌肤上,浮现出一种玉质的莹润,可低低的眼睫处微垂,竟是萦绕着难得的脆弱和难过。
“好咸啊。”
竹妖喃喃出声说。
眼前的人,他的呼吸越来越缓,心脏跳动的越来越慢,他不能说话,不能陪自己玩闹,不能陪自己斩妖除魔。
他是要死了啊。
竹妖后知后觉,怔怔停在那里,眼中落下了一滴泪。
顾欣只觉得那双眼睛太亮,太灵,轻易地将那种无声中的死寂、冷漠、不舍透露了出来,层次分明,恰到好处。
“你学表演多久了?”顾欣突然问道。
虞迟微怔,起身缓缓答道:“我不是科班,但经常会去琢磨怎么成为另一个人。”
他是意外进圈的,却也是曾十分用心琢磨着把角色演好,演到位,那是他的职业习惯。
后来的许多年,他有了新的职业。
他在镜头前,看了太多人的表演,有用心演却僵硬无比,有随意发挥却生动入骨,有青涩的,有老练的……他见了许多人,看着他们塑造着一个个人物和故事。
他却更加胆怯了。
怯于出现在镜头前,怯于表达真实自我。
害怕失败,害怕不足,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完美,有的只是一次次向前,永不放弃。
顾欣摘下眼镜,压低了声音:“台词还得练练。”
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来喜怒,只是虞迟能感受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加凝实。
“过来,坐这儿。”顾欣招了招手,让虞迟坐自己对面。
“先看看完整剧本,给你三天时间琢磨下。”顾欣从编剧手里抽回一本打印的剧本,递给他。
虞迟接过,礼貌地应声:“谢谢。”
“回去记得订机票,周五我得在片场看到你。”顾欣直言说,他是个速战速决的导演。
虞迟难得呆了几秒。
这也太快了吧,给完整剧本不是想再试镜第二次吗?也不用开剧本研讨会,不用探讨角色,直接去片场?
编剧低低咳了声。
顾欣似是领悟了,重新开口说:“你先看看,趁着还有时间,我们再聊聊剧本和角色。”
虞迟不禁笑了下。
“行,我先去换下衣服。”
等人去隔壁卸妆换衣,顾欣摘了鸭舌帽,露出一头微黄的卷毛。
他的脸色有些慌乱,声音也压低了些,“小叔,你说我这个进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