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沈钦就收拾了行李准备下山,他在穹窿山待了十来年,各色宝贝物什着实不少,但他只带了银票,因为他知道,这云遮雾罩的穹窿山跟仙境似的,山下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人间。
沈钦沿着台阶一路向下,又从入口处远远回望缥缈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世界他不熟悉,离开穹窿山后,他干脆一路向东,日上中天时,他才走到一处名叫桃李的小镇,桃李镇与穹窿山相距不远,却完全是两个世界,镇上死气沉沉,沿街的店铺大多关着,反倒是有些人家,家门大开,一副久无人住的模样,这世道,家里若无人住,这家人便多半死在哪个街头巷尾了。
沈钦脚步轻灵,衣着光鲜,面色红润,在那些灰扑扑的百姓眼中,就像一颗灰堆里的金豆子,扎得他们眼睛疼。沈钦即将离开桃李镇的时候,果真被七八个汉子围住,这些人个个面黄肌瘦,身体像是干枯的柴棒,却还有气无力地挥舞着种地的工具,想要抢夺沈钦身上的财物。
沈钦脚下挪动,身形如清风一般,轻轻松松地夺下他们手中的锄头钉耙,随后把身上的散碎银子都留下,便离开了,那些汉子在他身后哭着跪倒,喊他仙人,可是仙人哪管人间的疾苦。
看到的听到的越多,沈钦就觉得距离自己原先那个世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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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程颇快,五天后,就离穹窿山很远,也离国都很近了,沈钦吃到了他下山后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一碗加了猪油和牛肉的阳春面和两个芝麻烧饼,面摊的老板是个矮个子中年人,家里养了五个孩子,最大的那个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一直沉默着替他父亲打下手,结果,出炉的烧饼却一分为四,分给调皮打闹的四个弟弟妹妹。
沈钦好奇地问男孩:“你不饿吗?”
那男孩自以为隐蔽地咽了口唾沫,说:“我不喜欢吃烧饼。”
沈钦笑了笑,道:“喜欢吃才有得吃。”
他突然想到了贺星河,为了突出美强惨的“惨”,作者颇费了些笔墨描写贺星河的童年,他家里比这面摊老板家穷多了,一年到头尝不到油星,贺星河也是家里最大的那个,兢兢业业地顾着四个小的,一天,游历的修道者路过他们村,要带走几个孩子,会补贴他们家人银两,贺星河不想被带走,那几天就闷头铆足了劲儿,格外勤劳,饭不敢多吃,还把四个弟弟妹妹照顾得好好的,然而,到了修道者要走的那一天,他父母还是挑了他。
“弟弟妹妹还小,又不懂事,需要我们照顾,你从小就吃苦耐劳,勤奋肯干,到了那什么宫,一定也能照顾好自己。”
贺星河就是这样被带到了紫霄宫,他也确实懂事,到了紫霄宫以后,从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沈钦临走时又买了两个烧饼,趁那店主不注意,将那两个烧饼都塞到了他大儿子怀里,谁曾想,却被那瘦瘦黑黑的小少年叫住,他小声问沈钦:“你是仙人么?”
沈钦吃惊:“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