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村，冯欢欢就觉得不对劲儿。这村里人来人往的，不是交头接耳就是热烈讨论。按说现在大家的心情还很悲切，过年走亲戚都是简简单单的，干啥也不会这样大操大办啊。她抓住一个人，“请问你知道L市来的李文华住在哪儿吗？”
那人打量了一下冯欢欢，“你找李文华，他现在肯定在稻场上啊！”
冯欢欢道了个谢准备往稻场上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大过年的，大家都在稻场上干嘛？”
“当然是当先进了！”旁边一个人插话，“这李文华最积极了，好容易捞着一个表现的机会！”“那当然，这些知青想回家都想疯了。”
冯欢欢心里觉得不对劲，大舅就是一个老顽童，别被人下了套，赶紧拔腿往稻场上跑去。远远地看见一群白大褂，心里更加狐疑，这么多医生大夫干嘛呢？
走近一看，冯欢欢顿时明白了，她只觉得一肚子火从脚底升起直蹿到头顶，两只手气的打哆嗦。她一把揪起大舅的胳膊，“哥，你跟我走——”
“小妹，你来了，快，要不你也试试！”
“试什么试，试你个大头，你瞧瞧你这身子板，赶快给我回去！”
李文华一看看妹妹如此拆台，噌的站起身来，“小琴，别胡闹，赶快给我回去！哥把这血抽了就去找你！”
冯欢欢看了一眼那些脏兮兮的反复使用的针管针头，以她多年从医的经验，常识告诉她这种不负责任的抽血输血简直不异于shā • rén越货。她忽然明白舅舅为什么会得肝病。她不敢想象多少年后舅舅明白自己好心的救人行为实质上给自己身体埋下了□□，那时候的他会怎样沮丧，绝望，又是怎样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
她扭过头，大声呵斥那些二把刀的医护人员，“你们是医生是吧，你们为什么要抽血？为什么要让大家献血？你们也不化验，也不消毒，知不知道这样会传染很多疾病！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
李文华脸都绿了，赶紧拽住妹妹，陪着笑，“我这妹妹年纪小，脾气大，就爱乱说话！别跟她一般计较！”他拽下胳膊上的橡皮带，拽住妹妹的手大步匆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李文华像个贼一样拽着妹妹遮遮掩掩往回走，一路走一路数落一路叹气，“我说你这性子怎么还不改，你这么说话，要是被人知道了，非得惹大祸不可。你说哥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冯欢欢也不说话，好歹先把这个二愣子舅舅给拽回来了。可是舅舅越说越激动，那情形像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她猛地一甩手，冲舅舅大吼，“哥，你有完没完。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倒大霉。”
李文华愣了，“你这个丫头，就知道逞能就知道逞能——”两人就这样头不对头，脑不对脑的回到了舅舅那间小破屋。两人一人坐了一把破椅子，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仿佛两只即将下场的斗鸡。
良久，冯欢欢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红糖，鸡蛋，挂面。舅舅刚开始还端着架子，其实眼睛不停的往这边瞟。当看到冯欢欢最后那一小块腊肉，他终于绷不住了，跳将起来，“妹妹，这么多好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放心，不是偷的不是抢的！即使要去献血，至少也得吃饱了吧。”
舅舅早已拿出锅子柴火，准备生火做饭。冯欢欢冲大门使了个颜色，“赶紧把门关上，不怕别人来打秋风啊！”
舅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炉子，小火苗在眼睛里激动的蹿着，嘴里漫不经心的答道，“大过年的还能有谁啊！”
冯欢欢心里一酸，起身关上门，嘴上转移了话题，“哥，你们为什么献血啊？”
“嗨，具体为啥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镇里有个人要做手术，但是他的血型比较少见，好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