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姓傅的,又但凡能入傅氏族谱的,都要遵从“廉让励敬,恭谦孝明;文行信嘉,宝生荣庆”这十六字命名。
所以循字排辈,傅敬章遇到姓名里带着“励”字的,称呼一声“叔伯”,依辈分而言是没错的。
李卫真看傅励驰一下子由春风得意,变得乌云盖顶,也知晓对方的脾性,指了指距离餐桌十几步远的茶室,淡然道:“不喝酒,就喝茶吧!”
说罢,李卫真起身走到地板被升高了三寸的茶室,脱了靴子踩在草席上,然后盘腿坐于茶桌一侧的蒲团,背对着精美屏风。点燃炭炉,把紫砂水壶置于炉火上,静心等待水开了,才能冲泡茶汤。
不得不说,这间包厢里内置的茶室格局,应该是千年前,在中原荆楚名士间,所流行的风格了。是复古情怀,还是附庸风雅,不好评置。反正李卫真不觉反感,初次接触,还感颇为有趣。
见傅励驰仍旧杵在门外,看着自己,李卫真倍感好笑道:“你现在是变腼腆了吧?过来坐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你的地盘吧?你怎么比我这个客人,还要拘谨啊?”
傅敬章亦是连忙走到门扉一侧,摆出热情态度恭迎道:“叔叔,里边请!”
“叔叔?”傅励驰黑着脸盯着傅敬章,加重了语气质问道。
“哈哈哈……哎呦,我肚子疼!”李卫真笑眯了眼,就差没捧腹倒下了。
这个相逢,着实是别开生面,甚为逗趣!
黄衫青年的肩头上,那只通体毛色雪白,头顶着一撮黄毛,如同头戴高冠的玄凤鹦鹉左右跳动,欢快地道:“哎,大侄子!叔叔在的呢!”
黄衫青年亦是笑容和熙,对傅励驰轻声道:“这小子,应该是这里的少东家吧!若是按辈分来说,他爹是与公子您同宗而不同族的同辈人。您这辈分,他倒是没喊错,挺机灵的一小伙子!”
同宗不同族,指的是宗祠里都供奉着相同的几位开族老祖,寻根问源是出自同一脉。只是宗族开枝散叶后,隔开了许多代,已不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族亲。根据这个说法,大家族里头,便不会人人都是亲戚。
像是中原人士,就都有着炎黄子孙的说法,便是奉两位洪荒大神,为共同的祖宗。所谓的“同姓三分亲”,只是说着好听罢了,很少有人较真。
但像二人那般,循着宗族字辈起名讳的,哪怕心知血亲淡薄,也不大容易撇清关系。
所以,傅励驰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辈分,不好继续发作。其实心里头,都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白眼,鄙夷眼前这个说话没谱的年轻人,乱攀关系,不知羞耻。
傅励驰收回视线,昂首阔步地真正步入厢房,直径向着李卫真走去。黄衫青年紧随其后,地位明显。
徒留傅敬章与门外被迫带路的管事,很是尴尬。
傅敬章下意识望向李卫真,投去询问目光。李卫真侧了侧脖子,眼光瞥了一下身旁的蒲团,示意只管过来坐下便是,一切由他应付着来。
来到茶室所处的平台,傅敬章刚要抬脚,踩在草席上。李卫真连忙伸手,做了个请留步的动作,挑眉道:“哎,傅大公子,你这么一位知书达理的世家子弟,怎么不讲礼数啊?我坐正位,我为主,请你喝茶,你这当客人的,怎么连鞋子都不脱啊?”
“你!”傅励驰被这句话憋得不行,心想:李卫真,你这架子,是越来越大了啊?还以为是在太一门呢?你身处浮春城,敢跟我说你是主人家?
然而,这些话都只敢腹议,哪怕脸色不悦,傅励驰仍是乖乖地脱掉靴子。主要是往日那种,被李卫真一有空就敲打的感觉,又回来了。
来这之前,傅励驰反复对自己说,“今时不同往日,那家伙要是再敢对自己不客气,就要他好看!”
但这会跟李卫真照了面后,傅励驰方知什么叫知易行难。以至于他后悔了自己主动现身,可他又不能转身就走啊!这样一来,就成了落荒而逃,以后再碰面,那就是真正的无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