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枝像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一样,兴奋地对宝婳道:“你瞧见了,其实豆娘她都听得见看得见的,她很快就会好的!”
宝婳却蓦地想到了她自己先前那样害怕豆娘的目光和举动,对方岂不是也全都知道……
她一下子紧紧攥紧了自己的裙子。
可宝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李夫人便已经找到了这间。
她身后的丫鬟嘀嘀咕咕道:“夫人,就是这间屋子了!”
然后宝婳就听见了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挨千刀的宋家,当初说好将女儿许配给我李家,你家女儿十四岁便该过门来给我儿生儿育女,偏偏拖得一把年纪还不进门,真当我李家人人可欺了!”
李夫人扯着豆娘的头发,见柜子里还藏着人,将豆娘狠狠一推,豆娘便磕在了桌腿上。
杏枝好不容易挤了出来,忙将豆娘扶起来。
宝婳便瞧见豆娘苍白的脸上有个透红的巴掌印,甚至头发也被人拽散了。
可她的目光偏偏仍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李夫人靠近瞧清了宝婳之后,心道这哪里是个小美人了……这分明是个狐狸精啊!
这不收拾收拾过门来能安分才见了鬼了。
“你这贱蹄子,是我李家人不进我李家门,是想死了做孤魂野鬼去啊……”
她话未说完,就瞧见那漂漂亮亮柔柔弱弱似棉花一样的小姑娘突然朝她扑了过来厮打。
“哎呦——”
李夫人惨叫一声,直接后脑勺着地,疼得两眼冒花。
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一疼,像是被猫爪子闹过一样,火辣辣地疼,她抬手想抓住宝婳却又被宝婳扯住了头发。
杏枝和旁边的丫鬟都看呆了。
她们不是没见过泼妇打架……她们是没见过柔柔弱弱的宝婳突然疯了的模样,就连泼辣出了名的李夫人都一时没能反抗得过来。
宝婳脑袋里好似在嗡嗡作响,有无数只苍蝇在作响,在恶心着她,叫她满腹只剩下了愤怒的情绪。
她疯了一般去撕扯对方,却蓦地被人拦腰从李氏身上抱了起来。
她抽着气儿,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却瞧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的梅襄。
他出现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叫宝婳都没有反应得过来。
李夫人颤抖着手指指着宝婳,好半晌才气虚地吐出了那么一句“狗男女”。
宝婳咬牙还要扑过去打她,李夫人赶忙抓着小丫鬟的手爬起来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梅襄扯住了她,脸色竟黑沉得同锅底一般。
他从来没有见过宝婳这般愤怒的模样。
宝婳性子柔静软绵,甚至还带着一丝胆怯。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焉能相信她刚才像个愤怒的虎崽子一样,没什么能耐,却一副准备吃人的势头了。
宝婳看了豆娘一眼,终于绷不住了情绪,眼泪欶欶地落了下来,一串接着一串,把衣襟儿都成团地给打湿了。
她的声音几乎委屈到了极致,红着鼻子抽噎道:“她欺负我的母亲……”
她靠在梅襄怀里,从没有这般委屈自责过,自己的衣襟哭湿了不说,一眨眼也把他胸前哭潮了一片。
她这是哭得多厉害,就发了多大的狠劲去同那老妇厮打。
梅襄绷着脸给她擦去眼泪,发觉自己从前都没有看出来她竟然还能有成为小泼妇的潜质。
“我并不清楚这件事情……”
他扫了豆娘一眼。
他只是让人去打探了宋家大致的情况,显然他的人也不能面面俱到,总有错漏。
今日她去找了隗陌之后,便立马有人去告诉了他,疑心豆娘的身份。
梅襄恰在府外,这才过来瞧她,便瞧见了这样叫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他替她擦干了小脸,又瞧见她脖子上被那老妇抓了一道,鲜红的印子在她白嫩的脖子上甚为触目惊心。
他的目色也愈发得冷了下来。
“只是宝婳……你不过离开了二爷一段时日,便连同人打架的事情都要学会了,时日久了,你要变成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愈发阴沉。
“你母亲的事情是我疏忽了……”
宝婳轻轻地推开他,摇头道:“二爷已经帮了我很多事情了。”
她接着又迟疑问道:“二爷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家里面是这么个不堪的情形?”
梅襄没有答她。
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宝婳又抹去眼角的泪珠,心情也渐渐平息几分,“能得二爷爱护过,宝婳真真是三生有幸。”
“可我的运气一点都不好,我只当自己走丢了便已经很是倒霉,却没想到我的身世还可以比无父无母的情况还要坏一些呢。”
“可就算这样,如果我没找回我的母亲,也一定会很后悔很后悔。”
宝婳转过头去,看向梅襄,心不在焉地问他:“二爷觉得,现在的我……还能同二爷在一起吗?”
她如今是终于明白了梅襄当初的用意。
二爷……他也是个要体面的人。
可有些事情,真地选择不去面对,她就会是个清清白白、出生高贵的女子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襄看着她的目光颇是意味不明。
“没什么意思……”
宝婳垂眸,看到自己指甲甚至都抓劈了几只,又偷偷缩起手指,“二爷,我现在不想说这些了,我想先带母亲回去……”
她缓下了情绪,这才重新抬起水眸看向他,声音轻柔道:“有什么话,我们改日再说好么?”
梅襄蹙着眉却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唇角紧绷,“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日后也都不准再去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