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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983(2 / 2)

因为去了西珊岛,不知何时能回来,陈竹青怕房里的东西落灰,从单位拿回几个纸壳箱,将他和舒安不想带的东西也放进箱子里封存起来。

春节假,让陈红兵乐得忘乎所以,还是在冯兰的提醒下才记起要给两人寄东西。他走进房里,看见中间有三个箱子,衣柜旁边还堆着许多箱子,陈红兵傻眼了。

反正寄给他们走的是部队的路子,不花钱不心疼。

陈红兵看都没看一眼,拿胶带把箱子又封了一次,全部写上‘陈竹青’的名字,贴好寄送单让勤务兵抬走。

去之前,冯兰就听陈竹青说那条件不好,她趁着春节采购年货,去村里想着法地收了些风干腊肉之类能存放的东西,满当当地又塞了两箱,跟着一起寄过来了。

舒安开的第一箱正好是冯兰寄的年货,一打眼就是两条腌渍风干的猪后腿,下面还塞了些腊肠和咸鸭蛋。

她提溜出两条猪后腿,又沉又长的,好像比她的小腿还长,“这一看就是嫂子寄的。”

“是。我哥的心没那么细,脑子也记不住事。”陈竹青拆封的那箱是两人不要的东西,全是些杂七杂八的小零碎,里面甚至有陈竹青的中学笔记本和舒安的英语磁带。他颇为无语地拿出那本笔记,要不是整理房间,他都忘了这老古董,更要命的是陈红兵还把这老古董寄过来了,“寄这来干嘛……”

“中学笔记吗?我看看……”舒安好奇地伸手去拿。

她都没翻,先从里面掉出一页信纸来。

舒安弯腰拾起,看的第一句就惊着了……

陈竹青见她没说话,转过头去,“是什么?”

舒安怕他会来抢,站起身转了一圈,转到饭桌边坐下。

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读:“我心里关于青春的记忆是细雨蒙蒙里踏青,初雪的早晨行军,还有热烈的争论,跃动的、温暖的心。是转眼过去的日子,也是未来充满遐想的日子……”

这些都是王蒙《青春万岁》里的原句。

信不长,一多半都是从书里摘出来的句子。

接下去的舒安没念了,只读了最后一行,“在毕业前夕,我有个美好的愿望,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很明显这是一封情书。

舒安挑眉,用信纸做扇子扇了扇风,问:“给谁写的?”

陈竹青对这封信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会在他的数学笔记里,他能有十年没碰过这笔记了,况且中学时代的他根本没喜欢过谁,怎么可能写这种东西。

他挠头,“因为取消高考了,这些东西还没毕业我就收起来了,一直到现在翻都没翻开过。那封信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塞进来的,你现在读,我也是第一次听。”他甚至竖起三根手指立誓,“真的不是我写的。你再仔细看看。”

舒安鼻腔里转出一声冷哼,否认的倒是很快。

她又往下继续看,一直到信纸的最末,才出现两个小小字,相比信的内容,那两个字更娟秀,后面的笔画略微抖动,能看出写信人写信时有多紧张,自己的名字都险些写错了。

舒安眯着眼认,“雪雁。你同学?”

陈竹青偏着脑袋想了很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嗯。我高中同学。好像坐我前面的前面?还是隔壁桌?忘了。没一点印象。”

舒安本来还想问,她漂不漂亮,可看陈竹青那样,大抵连对方姓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低着头,忽然有点难过,可不是因为有人给他写情书,而是觉得心疼。

这个女生能在毕业给他塞这样一封信,一定是喜欢了他好久,鼓足了勇气才写了这样一封信。信里全是抄的小说语录,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但她在陈竹青的记忆里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有。

陈竹青小心地问:“你生气了吗?”

舒安摇头,“能被你喜欢,我觉得自己好幸运。暗恋真的好难受,好痛苦。”

那时候没高考,大家读书都很消极,有的同学读完初中就没继续读了,有的一天来一天不来的,家里没意见,老师也没管。学校乱糟糟的,他们这个班拆了合,合了又拆,中学四年,他换了四个班级,一年换一拨同学的,什么雪雁、秋燕的,在他印象里全长一个样,都是糊糊的一团。

这些陈竹青本来觉得没什么,舒安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多薄情似的。

陈竹青坐到她身边,“我在的班级拆分过几次,同学相处的时间都很短,所以都不熟。”

“不熟。她还喜欢你……”

这话在舒安听来不像撇清关系,倒像是炫耀。

陈竹青笑开,“那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我……”舒安把信折了,塞回他手里,“我又没说什么。”

“我只喜欢你。只有你。”

“嗯。我知道。”

舒安偏头吻了吻他的侧脸,“我也是。”

陈竹青怕留着这东西,日后再勾起什么不好的情绪,折成小团准备扔掉。

舒安按住他的手,将纸张抹平,按照原先的折痕折成三折,放回笔记本里,“就收着吧。也算一份青春的回忆。不要浪费了别人的心意。有人喜欢过你,我该高兴的,证明你很好。”

“你不介意就行。”

陈竹青将笔记本塞回去,和其他本子一起放到旁边。

舒安把冯兰寄过来的吃的暂时放到厨房,那两条猪腿则用塑料袋包了挂到了院子的小凉亭里。

舒安开了第二箱,还是冯兰寄的年货。

她挠头,“好多呀。我一会分一些给梁团长和王政委家吧。”

陈竹青点头,“嗯。人家帮了我们不少忙,确实应该送一些过去的。多给他们分一些,别小气。”

舒安锤他,“你才小气呢。”

她提着腊排骨去挂的院子里,临出门时,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又扭头怼了句,“你是小气又幼稚。”

陈竹青被她特意转身回怼她的模样逗笑,小声喃喃,“到底谁幼稚啊。”

陈竹青将他箱子里属于舒安的东西整理到一边。

舒安走回来,看见那些英语磁带,捂着头叹气,“寄这个来,真是一点用没有啊。这都没有录音机放。”

陈竹青想了会,记起向文杰那有一台,用来放音乐磁带的,“向文杰那有,你如果要听,我可以帮你去借。”

舒安摆手,“不需要了。这几盘我都能背下来。”

说着,她拿出其中一盘,瞄了眼盘底的附录,挑了其中一篇小短文给陈竹青背了一遍。

背完,她一拍脑袋,心生一计,“这可以给刘姐吧。她不是在学校教书嘛。我前几天还听她说,岛上初中的英语不好教,主要靠孩子们自学。所以要考岛外的高中,总是在英语上差一节。”

陈竹青又从自己的中学课本堆里,抽几本英语课外读物,“这些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买的,还有一些是大学的时候买的英语教材,不知道对他们有没有用,你一并送过去吧。”

“好!”舒安把这些放到饭桌上,另外归拢成一堆。

陈竹青和舒安都属于学习积极分子,寄来的旧物里有不少是关于学习的。

时代不同了,这几年狠抓教育,很多他们高中才涉及的知识,现在初中就开始教了,他们整理出那些高中笔记、课本、课外读物,准备全部送给岛上的小学。

舒安开的两箱都是吃的,很快就整理好了。

陈竹青的运气不好,连着开的两箱都是杂物,整理很耗费时间。

舒安拉着小板凳蹭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整理。

走的时候着急,两人的东西全混在一起,也没有分类。

他们觉得以后回去住的时间短,用不上这些东西,没想到自以为的省事到头来麻烦的还是自己。

舒安收拾到箱底时,看到下面压着个相框。

她没多想地要伸手去拿,谁知陈竹青先她一步将相框抢走,他护在怀里,连退三步,都快退进卧室了。

他低头瞄了眼相框,支支吾吾地说:“这东西我来收就好。”

他越是这样,舒安越是好奇。

刚才那个情书,他都如此大方地让她看了,怎么到了相框却换了个态度。

舒安磨了磨嘴唇,“你有不能让我知道的小秘密?”

陈竹青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想了会,把将相框反转过来给她看。

舒安拿过一瞧。

就是她和陈竹青的合影啊,这有这么可藏的。

但他俩什么时候合影过?

舒安眯着眼又仔细地看了看,发现那张照片是两张照片拼接的。

陈竹青很会挑,挑了两张风景差不多的,中间拿透明胶沾合,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照片上,陈竹青两手抓着桥栏杆,倚靠在上面,腿斜斜地杵在地上显得更修长了。

他偏着头,从照片上看,目光就是落在舒安身上的。

不过照片是拼接过的。

原来是在看什么呢?

舒安觉得照片有些眼熟。

她从自己的相册里找出相似的两张。

陈竹青挑的两张全是他、舒安、林素的三人合影,他选了能拼合成一张的两张照片,把中间的林素剪掉了。

在原相片里,他的目光也是落在舒安身上的。

舒安笑了笑,将照片摆在柜子上,“干嘛要藏。你拼的好挺好的。”

陈竹青虽然跟她说过,他早喜欢她这件事,但暗地里做的小动作,忽然被人撞破,还是感到了一丝慌乱和无措。

他拉住舒安,“你不是带相机来了?找个时间,你跟我再拍几张吧?我想在办公室的桌上放一张。”

舒安红了脸,“办公室好多人啊。别了吧。”

陈竹青长臂一伸,将人带进怀里,“自己老婆,有什么不可以的。这岛上,还有谁不知道你是我的?”

舒安软软地应了,“好吧。那我也在我桌上摆一张吧。”

两人继续整理东西,刘毓敏在外面喊门。

舒安起身去开门。

刘毓敏从梁国栋那里回来,听说他们家里寄了很多东西来想来帮忙。

那个小凳子矮,陈竹青人高腿长的,坐着很不舒服。

迫于无奈,他坐了很久,腿都麻了。

刘毓敏走进来时,他起身要去迎,刚站起来,就两腿一软地倒在地上。

在两个女人面前忽然摔倒,实在太难为情。

陈竹青干脆闭上眼装晕。

舒安惊叫一声,跑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她下意识用手试了下他的额温,“没发烧啊。”

接着,她拍了拍陈竹青的脸,“陈竹青,你没事吧?”

陈竹青张张嘴,装出虚弱的声音,“有点难受。”

“那我扶着你慢慢站起来。”舒安让他抓着自己的手,另一手从他的腋下环过,将他从地上慢慢扶起来,又扶着他去房间里休息。

梁国栋一不想干活,就会玩这样的小把戏,装晕装柔弱的。

刘毓敏看着他瘫在沙发上,像条虫子似的,又扭又叫的,是又气又好笑,还有些心疼,他的工作很忙,有时候回家陪孩子,上一秒还说着话呢,下一秒就睡着了。

所以刘毓敏没强求他干家务,只是偶尔提点他几句。

对于家务,梁国栋会分担挑水、翻土之类的重活,其余的都是刘毓敏叫他他装晕不干,但过了会,他缓过劲来,或者心情好了,又会颠颠地跑过来帮忙。

仿佛刚才躺在那里扭动身子,娇气地喊累的人不是他。

陈竹青那样,刘毓敏一眼就看穿他是装的了。

可陈竹青干家务很积极,明显装柔弱不过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刘毓敏暗叹自己每次都掐不准时候来。

她往屋内喊了声,“那你照顾他吧。我先回去了。”

舒安把陈竹青扶到床上,又追出来,“刘姐。我有点东西给你。你来……”

她把那些书交给她,“我不知道这些能不能有用。”

刘毓敏翻了翻,大喜,“太有用了!我和学校的老师们正犯愁要怎么教英语更好呢。以前英语学的不多,我们的读音都不是很标准,现在有这个磁带就好了。可以让孩子们跟着音带读。”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就在要出门时,刘毓敏想起件重要的事,“我家那口子听说你带了相机来,想让你拍一些岛上士兵的生活照,发到军|事杂志上。”

舒安张大嘴,“啊?发杂志?”

她的技术不好,也就是拍着玩,连连摆手拒绝,“我都拍不清人的,还是算了吧。”

刘毓敏按住她的手,“没关系。能拍就行。西珊岛很偏,国栋他就是希望能让更多人知道这里,知道这里的士兵都是怎么训练的,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岛上经过建设又变成了什么样子。不复杂的,就是拍一些列队,还有士兵在部队活动室里的日常休闲娱乐。”

梁国栋都开口了,舒安不好再推脱。

更何况,经过半个月的工作,她也希望能有更多人能了解西珊岛。

这里的条件是差一点,但不是像传闻中那样艰苦。只有让外面的人真真正正地看到这里的生活,才能有更多人愿意加入西珊岛的建设中。

“我会努力的。”

“太好了。不管是胶卷、显影液,还是其他东西,部队会帮你买,不用你花钱,下一周物资船再来的时候就会带来了。”

刘毓敏将梁国栋交代给她的事说完就走了。

其实刚才舒安扶人时,也看出陈竹青是在装晕。

只是他这人一向爱胡闹,刚才刘毓敏在,她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敢揭穿怕他胡来。

这边人一走,她立刻钻回屋,坐到床边,两手按在他的肩上,用了推了推他,“别装了。刘姐走了。”

陈竹青眯着眼睛,不想从戏中抽离,“啊?你说什么。”

舒安笑得无奈又宠溺,趴到他耳边说:“我是医生。你是不是装的,我还看不出来?”

陈竹青‘嗖’地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

他锤了锤自己的腿,“晕倒是假,但腿麻是真的。”

舒安侧过身,帮他捏腿,舒缓神经。

她的手法很到位,食指和拇指找准神经和脉络,用力捏住从上至下地往下捋直,很快缓解了他的酸麻感。

“是不是好点了?”

“嗯。好一点了。”

她边捏边将刘毓敏交代给她的是和陈竹青说了。

陈竹青应声,“这是好事啊。我们之前来的时候,参考的那本杂志上的照片资料都是五年前的了,你看看和这里差多少,早该更新了。”

“我知道,可就是怕……”

“不用怕。我会帮你的。”陈竹青的反应和安慰永远在她之前,特别及时且有效,“那个储藏间挺大的,又只有一扇小气窗,一会我往那钉根竿,家里有黑布,你缝一个窗帘挂上。那就是一间小暗房了。我记得樊云良好像会洗相片,回头我问问他,让他来教你,或者这活就交给他也可以。”

舒安连连点头,陈竹青在她心里又伟岸了几分。

她更积极地帮他揉捏腿部,“这样呢?是不是好点了。”

“差不多吧……”

“我扶你起来走走?”

陈竹青一手环过她的肩膀,另一手抓着她的手臂,慢慢将腿从床上挪移到地上。

他有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舒安身上,借着她的力,从床上站起来。

舒安往前跨出半步,“你跟着我走。腿麻了,更要走,来试着走走看。我扶着你呢,不会让你摔倒的。”

经过刚才她一番揉捏,陈竹青腿部的酸麻感渐消,尤其是在站到地上的一刻,他更确定了自己是已经好了,可以dú • lì行走的。

可舒安此刻眼眸低垂,乖乖巧巧地靠在他身边,用小身板努力地支撑他。

她认真的模样总是这样可爱,令人着迷。

他搂紧她,身子又往她那靠了些,“扶着我点。腿还是麻。”

“嗯。那我们就慢慢来,不着急。”

两人相互依偎着,搀扶着,一步紧跟一步地走出房间。

短短的十米,陈竹青好像走了几十年那么长。

就那么点时间里,他好像看到了很远很远的以后,那时候的他两鬓斑白,她的眼角也多了些细纹,她依然是这样搀扶着他,像哄小孩一样,带着他往前走。

陈竹青是很感性的人,沉着声音问:“有一天我老到走不动了,你会这样搀着我走吗?”

舒安斩钉截铁地回:“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磷元素过高,一般多见于肾功能不全尿毒症的患者。一些有高磷血症的患者,这两类患者要少吃磷高食物。’‘肾对维持人正常性|欲、性|生|活有着不可代替的作用。’——本段摘自百度医学号

*‘我心里关于青春的记忆是细雨蒙蒙里踏青,初雪的早晨行军,还有热烈的争论,跃动的、温暖的心。是转眼过去的日子,也是未来充满遐想的日子……’本段选自王蒙《青春万岁》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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