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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983(2 / 2)

他迈着小碎步,跟着舒安在桌子边来回移动,像个小尾巴似的。

舒安噗嗤笑了一声,“你没有事情做吗?怎么一直跟着我?你这样抱着,我不方便洗照片。弄得越慢,一会陪你的时间越少。”

陈竹青低头在她漏出的肩膀那吻了又吻,“好不容易休息半天,你就不能不管工作,先陪陪我?”

舒安没回应,也没停下手里的工作。

她快速处理完剩下的几张照片,转过身,往上一跳,像只八爪鱼似地攀附在他身上,“陪你。”

陈竹青仰着头,边亲吻她,边将人往房里抱。

**

三日后。

如预报的那样,西珊岛接连下了几日的暴雨,从早到晚,几乎就没停过。

乌云黑压压地笼在小岛上空,压得人心慌。

为了安全起见,岛上的所有工作都停了。

暴雨倾盆,雨点似鼓点,重重地敲在屋顶,噼里啪啦的。

窗户像续了瀑布似的,往外望去,乍一看好像是清晰的,细细一看,所有景都浸润在水里,被无限放大、扭曲,哪怕是眯着眼也看不清。

一场暴雨,硬是将白天变成了夜晚。

所以,陈竹青抱着她做那些事时,同样不分白天和晚上。

潮湿的空气渗进屋内,墙壁都洇出一条条水渍。

又湿又冷的,闷得人发慌。

只有伏在他身上时,才能感受到些许回温,勉强打起些精神。

温度骤降,舒安起身下床,从衣柜里找出秋天的外套披上,“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陈竹青坐在床上看小说。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你别想着台风、下雨的事,就当作是一次休假,心情自然就好了。”

舒安低头瞥见身上的红痕,往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陈竹青歪头,“怎么离我这么远?”

舒安瞪他一眼,示意他自己好好想想。

陈竹青很快猜出来,他将注意力转回书里,不紧不慢地开口,“昨天我要结束了,是你哭着又要的……”

要不是他在耳边说情话哄人,身|下又磨得厉害,她怎么可能会那样……

舒安又急又臊又羞,她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捂着他的嘴,“啊啊!你好烦!不许你说了!”

陈竹青合上书,顺势将她带进怀里。

他拉着她躺回床上,“嘘。安静地陪我躺一会。昨天我们都没睡好。”

舒安枕着他的手臂,在他的轻拍里,很快进入梦乡。

她是真的累了。

不知道过了过久,外面刮起一阵强风。

风咣咣咣地拍着窗,急促又响亮,像有人在外面砸窗一样。

陈竹青身子抖了一下,转过身要查看外面的情况。

舒安半梦半醒间,分不太清是做梦还是现实,只觉得被子里卷进一阵风,身子凉得很快,手边抱着的人好像不见了,她耳边又有人在敲窗敲门,很着急,很吓人。

她不自觉地往陈竹青那凑了凑,伸手抱紧他的腰,喃喃道:“竹青哥哥,我怕。”

陈竹青放弃查看的念头,拉开被子又躺回她身边,更用力地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着她的耳廓,柔声安抚道:“我在呢。安安,不用怕。”

他抱紧她,安抚了好一会,怀里才慢慢安静下来。

屋里开着灯,他一边拉起被子盖到她上身,一边将手指抵在领口那,撑起一块,稍稍检查了下她身上的印记,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比她好到哪去。

陈竹青眼底染上一层笑意,捏着她的下巴,将脸扬起,轻轻在唇上亲了一下,像羽毛扫过,舒安还没觉过味来,他便松开她了。

她下意识地嘟嘴仰头,像是在索吻。

陈竹青怕控制不住,只用拇指在她唇上揉了揉。

他小声抱怨:“你总这么勾我,这谁能顶得住?”

忽然,屋檐掉落一块石子,外面的风一扑,竟然把那块石子卷得改了方向,直接砸进屋内。

‘啪’地一声,窗户碎裂成几块,‘咣咣咣’地砸进屋内,掉落书桌上,很快又喷溅出无数小碎片。

陈竹青背对着窗户睡的。

他听到身后响动的第一反应是侧着身,将舒安完完全全地护在怀里,以免她被喷溅的玻璃划伤。

他一手搂紧舒安的腰,一手从左耳环过脑袋,手掌压在她的右耳,想要隔绝掉外面的响动,怕吓着睡梦中的小姑娘。

舒安‘啊’了一声,以为是做噩梦了,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他压住,牢牢地禁锢在怀里。

他从没把她抱得这么紧,紧到几乎要将她融入骨肉,几乎要窒息了。

舒安仰着头,艰难发出一声,“疼。”

陈竹青慢慢松手,担忧地问:“哪疼?玻璃渣子刮到你了?”

舒安歪头,一脸的蒙圈,“什么玻璃渣?”

她觉得屋内好冷,风一阵阵的,怎么还带着雨丝的感觉?

她坐起身子,发现书桌前的那个窗户破了一扇,陈竹青的图纸飞了一地,桌上那些都被喷进来的雨水弄湿了。

舒安从床上跳起来,都顾不上穿拖鞋,就要去捡东西。

幸亏,陈竹青抓得及时,将她从床边揪了回来,“穿鞋!地上有玻璃渣!”

舒安穿了拖鞋,匆忙将桌上的湿稿子收了,又从旁边拿出剩下的遮雨布盖到桌子上。

她弯下腰,边在地上捡稿子,边说:“这怎么办啊?我一会放在客厅阴干,还能用吗?”

陈竹青倒没她那样紧张,稿子没了大不了重新画、重新计算就是了,只要她没受伤就是好的。

他和她一起将东西收拾好,放到客厅桌上阴干。

这边房间的窗户破掉一扇,现在手边没材料,一时没法修复。

还好,陈竹青选的遮光布够厚够重,他这么一拉,暂时抵挡了些许风雨。

但卧室要睡人,这么透风透雨的可不行。

两人收拾了被褥枕头,搬到了隔壁的客房。

舒安在客房铺床,陈竹青则拿着扫把在卧室里收拾碎片。

等全部忙完,已经是晚上了。

舒安想去厨房做饭,从他背后经过时,看到他睡衣后背猩红点点的。

她凑近一看,发现他背上扎进了玻璃碎片,而他又没注意,刚才走动、干活时,可能是搓到哪了,玻璃碎片在他背上划出了血道。

舒安赶紧叫停。

陈竹青还不知怎么回事地回头瞧她。

舒安将他按到客房的椅子上,“你背后都扎进玻璃碎片了,快把衣服脱了,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玻璃碎片只划伤了皮肤浅表层,不怎么疼,所以陈竹青也没当一回事。

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哦’,解开扣子,就要脱衣服。

“别、别这么脱啊。”舒安按住他的手,“你这样用力,玻璃会随着布料移动,再次划伤皮肤的。”

外面的风卷着灰尘,窗户也不干净。

舒安怕伤口感染,有些着急,一时竟然结巴了,解释不清该如何脱衣服。

她‘哎呀’一声,“你别动。我来弄。”

舒安从一边拿出剪子,直接剪开陈竹青衣服的后背,再捏着小角慢慢将布料掀开,避免布料滑擦皮肤。

她怕自己看不清,还找出手电筒,一边照,一边用镊子夹掉沾在他皮肤的玻璃渣。

陈竹青的背上一共扎进五片玻璃碎,最大的有拇指指甲那么大,最小就笔尖那么大,是舒安检查了三遍才看清楚的。

最深的那处伤口,拔出玻璃碎片后,不停往外渗血。

舒安用棉球沾了碘伏要给他消毒,“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下。”

“嗯……”

其实之前一直没什么感觉,但舒安坐在他后面,一点点帮他清理创口,一次又一次地问他‘这样弄疼不疼’,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舒安工作有一段时间,已经能dú • lì完成一些基础的缝合手术了。

陈竹青见过她在诊室为病人清创,动作娴熟、利落,没有一点犹豫。

可这一刻,他能感受到身后人的紧张,她的手还是很稳,声音却不停发颤,甚至带了些哭腔。

因为她的紧张,陈竹青好像变得娇弱了一些。

他蹙眉,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嘶’。

舒安顿了顿,“是不是很疼?我帮你吹吹。很快就弄完了,你忍一下,好吗?”

陈竹青扶额,笑得有些无奈。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在工地上干活,最危急的一次被生锈的铁钉扎进手里,拔出来时,血几乎是喷出来的,瞬间染红了手掌。可他连眉头都没动一下,淡定地坐在那,让医生处理。

可现在,他被她小心翼翼地对待着,他好像有了可以喊疼、可以哭闹的理由。

因为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有人会心疼、关心他。

陈竹青挺直背脊,故意说:“没有很疼。只是有点疼。你轻点就好了。”

“嗯嗯嗯!”

舒安连连应声,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

她用抹了药的棉签在他背上边涂抹,边往伤口吹凉气,减缓他的疼痛感。

全部处理好,舒安从衣橱里拿出新睡衣递给他,“喏。你换新的吧。”

她收好医药箱,往外走,“你坐在这好好休息,我去做饭。”

晚饭。

舒安将小白菜干用水泡发,放进米粉和肉汤煮成青菜面。

而后,她把熬肉汤的肉渣放进蒸盅,打进两个鸡蛋,在小锅里蒸熟。

她端着简单的病号餐上桌,“给你弄了个肉汤蒸蛋补补。”

陈竹青根本没把这么点小伤放在眼里,他拿着勺子分出一半的鸡蛋羹给她,“一人一半吧,我一个人吃不完,而且就我吃,也没意思……”

舒安刚想推回去,听到后半句,就将碗又拉回来了。

方才忙着整理房间和处理伤口,现在静下心来,她想到在巨响之后,陈竹青忽然搂紧她的动作。

“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陈竹青知道她又要说‘谢谢’,赶紧用食指压在她唇上,“你是我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以后,不需要跟我道谢,也不用对我说抱歉。我爱你,所以愿意为你做这些事。”

他的表白比以前更直接了些。

舒安点头,“我也是。爱你。”

**

台风没有按照预计的行进线路走,而是从正面登陆了西珊岛,且拖着的长尾一并扫过周围的几个小岛。

西珊岛的房屋建设时,考虑过防汛防台,所以并没有什么影响,顶多是破了几扇窗户,或者挂落几片砖瓦。

但生活区的菜地那受的影响就很大了。

临时搭建的雨棚完全承受不住台风的侵袭,作为固定的竹竿被连根拔起,塑料布被吹到了半空又回落,重重地砸在菜地里,将士兵辛苦种植的蔬菜全压烂了。

台风登陆的那两天,出于安全考虑,所有士兵都待在屋内,不允许出门。

负责菜地种植的炊事兵只能站在屋内,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还未发育成熟的菜苗被竹竿压垮,然后被飘落回地上的塑料布闷住,让雨水硬生生地给浇烂了。

年纪最小的那个炊事兵,站在窗边,哭得一塌糊涂。

最新种的菜苗里,有上月他老家寄来的油菜花种子,还有些辣椒苗,眼看着就可以收了,现在全毁了。

不仅是菜苗受损,台风风力太强,甚至将面上的一层土都吹起来了。

西珊岛原先都是沙地,那些土都是从岛外一点点运过来的,然后混合到一起。

这种沙土混合土地,很不好种植,是士兵们从一次次的失败里,不停总结经验、掺进黏土和自制肥料,慢慢将土地养起来的。

这种土质本就很轻,现在卷起这么一层,不知会不会影响后续的种植。

几年的辛苦建设,就这么在眼前毁了。

炊事兵心里像针扎一样,疼得绵密。

同样,卫生所后院的那些中草药也未能幸免,有一半被风卷着连根拔起,没被拔起的那些断的断,死的死,同样不能用了。

白薇听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说,这天怕是要不好了。

她在台风登陆的前一天,冒着大雨跑回卫生所,将樊云良的那株绿萝铲进花盆,然后给抱回家去养了。

台风过境,西珊岛的几片菜地都是一片狼藉的。

樊云良自然没对那株绿萝报什么希望。

可复工那天,白薇抱着个花盆站在宿舍楼下,她没有提前通知他,穿着黑色雨衣站在细雨里,等了他两小时,是向文杰走出来收衣服看到了,才赶紧回屋叫他出去。

樊云良撑着伞跑下来,“下着雨呢,怎么突然过来了?”

白薇将护在怀里的花盆露出来,“樊大哥,我是来告诉你,这株绿萝没事,我把它放到花盆里了。看你是想继续放在卫生所那,还是要拿回宿舍都行。”

樊云良没想到她会将绿萝保护起来,还特意为了它跑一趟。

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向她连声道谢,然后伸手抱过那盆绿萝,“真的不好意思,一直都麻烦你在照顾它。既然有花盆了,那我就拿回宿舍去养了。谢谢你。等台风过了,我会回家一趟,你需不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去买。”

白薇摆手,“不用了。之前不是答应你要帮你照顾绿萝了嘛。它是你老婆托付给你的,我知道它非常重要,所以才帮忙的。你回家的时间很少了,就不要花时间替我跑腿了。”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白薇边后退,边和他招手挥别。

樊云良站在原地,目送她蹦蹦跳跳的,身影一点一点湮没进雨里。

在台风中,受损最严重的要数周围小岛的高脚楼。

有两座小岛的值班室全毁了,需要重建。

既然要重建了,梁国栋希望能和西珊岛一样盖栋砖楼,让值守士兵能好好休息。

任务下发的那天,陈竹青收拾了行李,乘军舰前往其中一座小岛进行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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