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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菜地这,所有人都卷起袖子,拿起锄头、簸箕之类的工具,跟着踩到田地里干活。
贾勤勤没有想帮忙的心,是看所有人都来了,硬着头皮跟来的。
上班忙了一天,中午吃的又少,她精神萎靡,手上没什么力气,随手拿过一个耙子站到角落,去帮着松土。
她干一会,休一会的。
人站在田地里,心早飞回家去了。
付永强比贾勤勤大十二岁,当初追她时,给过她承诺不会让她家务。
婚后,他也信守承诺,只要有空什么活都抢着干,几乎是把她当成了掌上明珠,捧着怕碎了,含着又怕化了。
现在,他看到贾勤勤来帮忙,以为她是来支持自己工作的,嘴角快要裂到了太阳穴。在那边干活时,逢人就夸,说他媳妇有多善解人意,多厉害。
经过一日的重修,士兵们把其中一部分土地面上的黄土铲掉,剩下的就要翻土松地,然后将肥料掺进土里,让土壤重新肥沃起来。
士兵们使用的肥料多为自然肥料,就是他们圈养的海鸭鸭屎。
海鸭白天需要活动,士兵们在海岸附近用绿网围了一块地给它们做为活动场地。晚上,则由炊事兵将鸭子赶回鸭舍里休息。
台风来之前,他们在鸭舍里放了足量的饲料。这几日,士兵们躲在宿舍,没人管这些鸭,鸭在笼舍里憋了好几天,嘎嘎地叫个不停,地上的鸭粪也积了厚厚一层。
有个炊事兵要进去铲屎,刚走到门口,就被鸭粪熏出来了。
他后退几步,转过身子,弯腰朝地上,干呕不停。
炊事班长见了,拍拍那个士兵,调侃道:“弟弟,你这不行啊。一个鸭粪就把你打倒了?看哥的!”
说着,他扯下搭在肩上的毛巾,绑在鼻子那,往鸭舍里走。
他迅速铲了一桶粪,拎着跑出来。
他摘掉毛巾,仰头深吸几口新鲜空气,眼睛红了一圈。他的手作扇子,在面前边扇风边说:“确实是味道挺重的哈。但我还就偏不信了。”说着,他往旁边瞅了一眼,“你们tā • mā • de就站着啊?谁跟我去?”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迈开步子……
炊事班班长正在感动,他带出的兵就是讲义气,果然不会让他一个人把脏活累活全干了。
谁知,那些士兵像是合计好了一样,全都默契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排头的那个递上一个新桶,“班长,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是班长你可要承受住啊!晚上回去,兄弟们帮你打洗澡水。”
“你他妈……”炊事班班长骂了句脏话,抬起脚要去踢他。
舒安刚好站在旁边,她听到这边需要人就过来了。
以前,她在村里就是负责整理猪圈的,也挑过自然肥料到山上去浇茶园。
所以她并不介意、也不害怕这活。
她没和那些人多说话,深吸一口气憋住,拎着桶一头扎进去了。
片刻后,她拎着一桶鸭粪走出来。
又伸手过去要拿新桶。
女生都上手了,几个士兵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捏着铁桶,说:“舒医生,不麻烦你了,这活还是我们来吧。”
舒安拎起地上的一个空桶,“多一个帮忙,快点干完就好了。”
后面两人见了,拎着铁桶和铲子,立刻跟上她,一起进去把剩下的鸭粪铲到桶里。
鸭粪不能直接浇在地里,还要用一定量的水稀释、搅匀了,才能去浇菜地。
这些活舒安都会,所以跟着他们在一旁搅和肥料。
新来的炊事兵拿着一个又粗又长的木棍,杵进大盆里,负责搅动的活。
而舒安则拿着马勺,一勺粪水,两勺水地往盆里添加东西。
那个炊事兵边搅和,边干呕。
到了后面,他索性把脸转到一遍去,根本不敢往这瞧。
舒安同样拧着眉,但表情还算淡定。
混合好肥料,她用马勺舀了,装进铁桶,用扁担一边一个地挑起,往田地里走。
炊事班班长挑着另外两桶肥料跟在她后面,“舒医生,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厉害啊!”
舒安笑笑,“我在村里干过这种活,习惯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田地里走,一点看不出他们是在干这种折磨人的活。
何佩兰正拿着铁铲铲黄土,看舒安挑着那东西从田埂边走过,忍不住夸了她一句。
贾勤勤听了,直翻白眼,小声喃喃:“真爱表现。连这活都愿意干。”
她放下手里的农具,看了眼被磨破皮的手掌,噘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她的手是要拿手术刀那样的精细活的,才不是用来干农活的。
贾勤勤看见付永强在附近,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找他。
她将手摊开,塞进他手里,嗔道:“你看我的手都磨破了……”
付永强心疼地吹了吹,抬头想对她说些软话安慰她,但身边还有其他士兵,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将手上的手套摘下,塞给她:“戴上这个干活就没那么疼了。”
贾勤勤拿着那东西,简直要晕倒了。
她特意跑过来找他,就是想要他一句‘你先回家吧’,谁要这破手套了。
付永强不太懂小女生的心思,看她噘着嘴站在那,一脸的闷闷不乐,猜了好一会,想着是不是给她安排的活太重了,所以不开心了。
赶紧将人揽到身边,指了指一旁的菜盆说:“他们把菜都捡到盆里了,你去帮着挑挑,能吃的拿出来,烂掉的丢掉。这活轻松,不伤手。”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旁边又站着不少士兵,贾勤勤没法拒绝,应了声‘好’,两手垂下,讪讪地走过去帮忙择菜。
同样蹲在那择菜的还有梁飞燕。
她看对方是副团长老婆,又上了一天班,肯定很累了,给了她一盆已经弄好一半的。
贾勤勤戴着手套,在盆里挑挑拣拣的。
在她看来,那些菜都是不能吃的烂菜叶,基本上没什么可挑的,应该全扔了才对。
她这么想着,捡一片丢一片的。
旁边的梁飞燕看了,忙止道:“贾医生。像这种只是被风刮断的是能吃的,还有这种被东西压了,你把压坏的那一小片掰掉,剩下的是好的呀,能吃的。”
贾勤勤想到每天的蔬菜都得去食堂打,胃里一阵翻涌,“平时食堂都是吃这些菜吗?”
梁飞燕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嘛。物资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航,能积攒一些物资是一些。而且这些确实是可以吃的呀。又不会让你吃烂的,你不用担心。”
贾勤勤皱着眉头,心里不悦,但还是按照梁飞燕的标准择菜。
她拨开一片卷着的菜叶要检查,可刚打开,就看到里面有一只蜗牛。
贾勤勤没准备,大叫一声‘啊’,慌乱地把手里的菜丢掉。
付永强以为是怎么了,小跑几步过来,问:“怎么了?”
贾勤勤指着地上的菜叶,说:“有蜗牛。”
梁飞燕听了,抓起地上的菜叶,除了那只蜗牛,叶片完好,没虫洞没烂掉的地方。她用手抓起那只蜗牛,扔到身后的杂草丛里,又把菜叶丢进菜盆里。
贾勤勤眼睛瞪大,“这也要?”
梁飞燕‘嗯’了声,一脸无语地解释:“那蜗牛刚沾上,菜叶没有被啃食,不信你看看。”
贾勤勤没应声,又蹲下去继续择菜。
可是,检查了没两颗菜,她又叫开了,“啊!有虫子!”
梁飞燕凑过来一看,是菜盆边有一只笔尖那么大的白色菜虫。盆是红色的,所以那个白点特别明显。
她替贾勤勤抓掉那只虫,说:“好了。没有了。”
但没一会,贾勤勤还是叫开了。
如此重复几次,梁飞燕有点不想理她,可碍于付永强的身份,她又不能放着她不管。
旁边择菜的几个女兵,同样是一脸的无语。
周萍用手肘戳戳梁飞燕,压低声音说:“你去跟付团长说说,让他老婆回去得了,这不越帮越忙吗?”
梁飞燕的大哥是海航团团长,比付永强还大一级。
这话只有她去说合适。
梁飞燕应了,小跑过去,将付永强拉到一边,小声说:“付大哥,你让嫂子回去吧。我们这人手够。或者,让她帮何医生铲土也行,那缺人。”
付永强听到贾勤勤那些此起彼伏的叫喊,以及掩饰不住地对烂菜叶的嫌弃,他的脸上同样有些挂不住,现在梁飞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心里很清楚。
他咳嗽一声,尴尬地应了。
付永强走过去,将贾勤勤从地上扶起来,“这里的活都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做饭吧。”
贾勤勤一听能走,恨不能原地蹦起来,可她扫了一眼,卫生所的同事全都在这,她又不好意思先走。
她抬头看了眼,天已经黑了,这里又没路灯,前面一片已经打着手电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