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沉默过后,他又舒了一口气:“如果是薛小姐求着薛衣人过来搭救情郎,那倒的确可以理解。”
说到这里,无花忽然莞尔一笑,道:“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
南宫灵目光一闪:“原先?”
无花道:“他为了女儿来shā • rén,这不难解释,可是我与他交手时,又不这么觉得了。”
南宫灵皱了皱眉:“为什么?”
无花笑道:“我侮辱他与楚留香之间存着不正当关系,这本是一种激将,以薛衣人之老道,不可能听不出这话的荒谬。说实话,当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连我自己也是不信的。”
南宫灵点点头。
楚留香正当三十盛年,而那薛衣人……他的年纪都够当楚留香的父亲了。
无花道:“可是当我说完之后,他却中了这简简单单的激将法,竟以劣势硬上石梁,存了与我同归于尽的心思。我本来没敢去想那些,他这样一来,倒叫我不得不怀疑了。”
南宫灵猛地站起,霍然变色。
无花笑道:“咱们的这位香帅,能偷的又岂止是女人的心?”
再不可能的事,遇上了楚留香,似乎都得成为可能。
南宫灵面色青灰,语声惨淡道:“这……这……”
纵使是他也没能想到,楚留香竟然能把这对父女一网打尽!
他心中立如刀绞,一时不知该恨还是该叹,却完全忘了是自己骗了楚留香,还存了叫无花杀死他的心思。
无花道:“你也不必心急,就算他是薛衣人,也并非不可战胜。”
南宫灵黯然道:“天下第一快剑,谁人敢掠其锋芒?”
无花笑道:“他若是光明正大地来,我自然不会去招惹。可他披着楚留香的皮,带着一把可笑的破剑前来对敌,你还看不出他在顾忌什么?”
南宫灵道:“你,你的意思是说……”
无花叹道:“谁也不知楚留香是何时与薛衣人父女搭上了线,这说明薛衣人对自己女儿的名誉极为重视,他自然也同样重视自己的名誉。”
南宫灵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但倘若……我们把薛小姐与楚留香的故事散播出去……”
无花轻轻一笑道:“为什么不把薛衣人和楚留香的故事散播出去呢?”
南宫灵僵死了几秒,无花随即道:“无论他们之间是否有不正当关系,消息一出,薛衣人都没有什么颜面再替楚留香出手了。”
南宫灵道:“而楚留香也绝对不想再连累薛氏父女,他只能出面。”
而无花只不过拉着他的手,轻轻一笑道:“在那之前,你还可以放出消息,引一点红去找薛衣人。”
南宫灵道:“这又有何用处?”
无花笑道:“若是薛衣人杀了一点红,一则,楚留香少了一个朋友。二则,楚留香多了一个恨他的理由。这二人若是不能合力,我们岂不少了许多麻烦?”
南宫灵道:“好,接下来只要楚留香来寻我,我就有办法对付他。”
无花笑意一扬:“我也相信,你一定能给楚兄一个体面的死法。”
这人最大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无论多么惊世骇俗、凉薄可恨的话,他都能说得温温柔柔、浅浅淡淡,竟叫人挑不出一丝错。
所以这样的话,再配合这样的笑,一并随风而来,扑至南宫灵身上,只叫他在这夏日里也觉出了微微的凉意。
但玄妙的是,一点红找上叶孤城,却不是因为什么谣言,只是一天的时间,他根本还未来得及听到什么。
而叶孤城遇见一点红,也是某种意外。
他只不过是察觉了有人跟踪自己,正大光明地回头,便迎来了一把剑。
一把剑,一个黑衣人,眼睛明亮而尖锐,那野兽般的光芒透着残酷与决绝,却比不上在他手中爆裂的剑光。
的确是爆裂的,这剑路在一瞬间竟有十三种变化,每一变都看不出丝毫预兆。
而更叫人奇异的,是他挥剑的姿态。
自肘部以上,一动不动,只单以腕力把剑刺出,绝不肯多费一分力,绝不多送一分剑。
他对身体的控制,精确得就像箭手展弓,木匠雕刀。
像从前的西门吹雪。
这是一种来之不易的相像。
于是兴奋藏在叶孤城的眸子后,无声处雀跃。
莫名其妙到了这里之后,终于瞧见了一把像样的剑,一个像样的人。
这使得当空的剑舞,还有他从容的躲避,更像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奖励。
足以使他忘记了如今的诡异困境。
而这人刺出了十三剑后,每次都被叶孤城以剑手的直觉还有楚留香的身法躲过,他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在某一刻忽然停住,连剑锋的颤抖都是戛然而止,这动作的突兀,像是他被某种神秘力量陡然禁止了运动。
只因为他对身体、对剑的掌控,过于精密,因此停而不颤。
那黑衣人冷冷地盯着叶孤城,眼睛在月光下仿佛是碧绿的。
“你不是楚留香,为何冒充他!?”
刚刚才忘了,叶孤城如今又记起,仿佛被搅扰了梦,这使得他再度搬起了铁石般的心肠,冷酷的眸子如星子般闪了一闪,其中蕴含的杀气,竟比一点红的锐气更为可怕。
一开口,气势惊人,字字如剑。
“只有他冒充我,我何须冒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