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奇又睁开了眼睛,对着马元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伯锡,这么久以来,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怎么可能与明州俘同谋呢?”伯锡,是马元的字。
“那又是为什么?”
楚奇再一次露出苦涩的笑容来,解释着:“阴沟里也会翻船,我被那小子算计了!他乘我不备,绑了我,拿走了我的令牌,等我挣脱出来,已无回天之力了!”
“你呀!……”马元只能叹息一声,再无过多的话语。
众人也都沉默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再为楚奇求情。
宋宗原看着楚奇,显得十分失望,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大声对着帐外命令着:“来人!”
只见适才那个替我接过马去的马军指挥使带着两名士兵,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对着宋宗原深深一恭身,问道:“元帅有何吩咐?”
宋宗原一指跪在地上的楚奇,斩钉截铁地道:“将这厮拉将出去,就地正法!”
马军指挥使看了看楚奇,愣了一下,显然他也是认得楚奇的,只是此时他只是一个执行者,不敢有丝毫的同情之心。他只能指使着带进来的两个兵,一左一右拉起跪地的楚奇,押着往帐外走去。
此时的楚奇,一脸惨白,没有半点儿的血色,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被宋宗原斩首。只是如今,他却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也不知道是因为还没有从惊颤中回过味来,还是因为他本来心就已经死了,又或者说自己觉得的确是罪该万死。
边上的众人也都心怀戚戚,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物及同类的感觉;倒是那个非要令楚奇一死图得一快的秦旭,一副小人的嘴脸越发明显,看着楚奇的眼神都是幸灾乐祸的。我真得替楚奇感到悲哀,他还是过于良善了,如果当时就将秦旭斩立决,又何能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呢?
当楚奇被押着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也许是不经意间,我们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到了一起,我原来以为他会对我感到愤怒,因为刘错其实是我介绍给他的;但是他却冲着我微微一笑,那眼神中并没有一丝的怨念,反而是一种特别的关怀,仿佛在说:“兄弟,保重!”,这就是视死如归吧!
蓦地,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涌上了我的心头,如果不是我,他应该仍然当着他的将军,应该还好好的在这里持事。不管他当初对我怀有什么样不好的意图,他对我还是有恩的,最少我对他并没有讨厌。
看着他从我的身边走过去,一股冲动令我失去了冷静,仿佛是被鬼附了身般便站了出来,对着宋宗原深深一揖,开口道:“主公,我有事要禀报!”
大帐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直视到了我的身上,尤其是站在宋宗原身侧的郑宝,他把眼睛瞪得老大,有些不相信我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吕信、马元和许彬只是有些诧异地看着我,对于我这个护卫身份的人,并不以为意,也许在他们看来,我只是要向吴王报告什么而已;倒是秦旭,当看清我的面容之时,不由得收住了还有些自得的眼神,表露着一种错愕。听到我的声音,刚刚走到营帐口处的楚奇不由得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看我,随即又被那个马军指挥使推搡着出去。
宋宗原坐在帅椅上也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从今天一早我作为他的亲随跟着他开始,不断得就有状况出现,大早上安平公主堵路的事他还没有跟我算帐呢,在这个时候我又胆大妄为的说话,任谁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了。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心不让我说话,却又不能阻止,只得阴沉着脸,显出十分不快的样子,冷冷地道问:“何事?”
“刘错是我在明州最要好的朋友,他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向来胆小,不可能是营啸的组织者!”我豁将了出去。要说昨夜里营啸有组织者,那纯粹是秦旭的一派胡言,如果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那就不能叫作营啸了,只能称作为叛乱!刘错从里面起的作用有限,最多只能是在营啸起来之后,充当一个指路人的角色而已,引导大家往河边跑路。
宋宗原紧紧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地盯视着我,也许是在猜测我在这个时候胆敢站出来谈刘错,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
秦旭已经从错愕中清醒过来,他不由得接口道:“陆喜,昨夜里你又不在营中,怎么知道刘错不是肇事者?难不成昨夜里要发生的事情你早就知晓?”
他的话很有杀伤力,分明是在质问我是不是同谋?这的确不好回答,众人的眼睛都看着我,多数也是持怀疑的态度,宋宗原却好像没有在认真地听我们的对话,他在沉思着什么,也许是在琢磨我这个人吧!
“秦大人,有些事情从常理上来讲也要合情合理!”我对着秦旭一恭手,客气地道:“我知道秦大人对楚将军是怀恨在心的,但是也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嫁祸于他!”
这一下子,大家都明白了我之所以站出来说话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楚奇说情,便是连郑宝也不由得对我投来了佩服的目光。
“原来你是要替楚奇说话!”秦旭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接着对宋宗原道:“主公试想,若刘错真得是始作俑者,昨夜里他与楚将军同帐,必当乘其不备,而将之击杀,又何必只绑不杀呢?再有,营啸也不可能起自楚将军帐中,那是中军帐,与俘虏帐尚隔有兵帐,若刘错在这边喧哗,根本不能影响到明州俘!”
经我这么一说,大家都纷纷点起头来,马元立即接口道:“是呀,分明是俘虏帐先有人冲出来,大喊shā • rén了,才带动着其他明州俘跟着bào • dòng,这个人不可能是刘错!”
秦旭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狡辩道:“就算刘错不是始作俑者,也是重要的组织成员,都有人看到他在指挥的!”
“不知是何人看到的?可否告之?”马元紧问着。
“就是那些没逃走的明州俘!”秦旭道。
马元对着座上的宋宗原拱手道:“元帅,早上末将曾审了十多个明州俘,他们并未指认有人组织,都说是随众鼓噪,见大家都往河边跑,也就跟着往河边跑,路上也未见到指挥者,是以末将才将之定性为营啸;而刚才秦副尉说有人指挥,末将认为应该查彻清楚,再作定夺!”
“是呀!”许彬和吕信也随声附和着。
宋宗原看了我一眼,又看秦旭一眼,露出厌烦的样子来,也许在这个时候,他后悔刚才太听信秦旭的话了,此时只得挥了挥手,道:“好吧,马元,那孤就令你三日内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否则,你也就别再来见孤了!”
“诺!”马元应声答着。
“元帅,那么楚奇呢?”吕信忙问道。
“暂时先收押起来,待查明原委,再按律处置!”宋宗原此时显得很果断。
“诺!”吕信答应一声,快步走出去,他是生怕楚奇被人砍了,要刀下留人!
此时,秦旭很不自然了起来,差一点就可以置楚奇于死地,谁知道半路上能杀出一个程咬金,他不由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我已经退回到了原来站的位置上,并不理会他的愤怒,我知道经过这一次,他这个人在军中只怕再没有立足之地了,而且他的麻烦也会接连不断地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