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道是在表演B-Box吗?
姜诱伤心地想,姬阏真不是人。
“别哭了,给你搽药。”姬阏另一只空着的手捡起木盒,单手打开,扣出一坨,糊到了她脑门上。
他看着被厚厚药膏遮掩住的地方,再不见那片青色,心里好受了许多,动作放轻,涂了起来。
然而在药膏被吸收完后,他的眼睫只有垂了下去,“怎么不知道躲躲?”
没见她任何回应,估计是不曾听到。
亦或是……
不想理。
他的眼睫垂得更低。
对不起。
他比了口型,在心里说道。
*
姜诱这股哭劲缓过来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猜她的眼睛现在,肯定跟兔子一样红。
她想也没想甩开姬阏的手,转身直接下了马车,提着裙摆跑了回去,一口气跑回到屋里,把自己埋被窝里头。
她的两只手攥着被子,攥得不能更紧。
“太丢人了,丢死人了……”
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姜诱呈大字躺床上,望着床顶喃喃叹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手往袖子里探去,探出那张设计图来,两手攥着把它举在眼前。
明明是张战车设计图,她一眼看上去,看到了某个人的嘴脸。
姜诱眼睛一闭,“晦气!”
她已经在心里暗暗决定,还没嫁给姬阏的这十天,她要给自己放个假,一个长达十天的假期。
在这个假期时间段内,她再也不要见到姬阏。
什么攻略,什么回家,什么美男,什么子都……
都给她先滚到一边去吧!
姜诱再次睁开眼,心下一横,两手正准备一撕。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姜诱愣了一愣,把图收了起来,“谁?”
“诱儿,有个人想见你。”是姜小白的声音。
姜诱起身下床,临走到门前时,边打开门边不耐道:“不见,告诉他我不想……”
她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
门外站着姜小白,以及……仅见过一面的颍考叔。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怎么是你?这一句该用到这个时候的话,她说不出口。
姜小白和颍考叔见了她,俱是一愣,接着异口同声。
姜小白:“诱儿哭了?”
颍考叔:“为什么哭?”
姜诱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而门外这两人对视一眼,看得出来神情都很尴尬,接着再转过头面向她时,都先顿了一顿,仿佛在等对方开口。
左等右等,不见对方率先开口,于是忍不住再次出声,却没想到这回——
又是异口同声。
姜小白:“受伤了?”
颍考叔:“是他吗?”
姜诱一瞬间有些想笑出声,不过她憋住了,面无表情应道:“嗯,马车抖了一下,就摔脑袋了,不过没什么,哭是因为……想父王了。”
她急中生智想出这个借口。
姜小白:“我那有——”
“搽过药了。”姜诱顿了一顿,“公孙子都亲手搽的。”
姜小白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还疼吗?”
“不疼了。”姜诱说完转向颍考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根本不用他回答,姜诱也直接能猜到了。
他无非就是为了,那张战车设计图。
不过从刚才起,眼前的这个八十七点五,就用了一种探究的眼神,默默打量着她。
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似的。
姜诱不习惯这么直白的眼光,她很不能适应。
颍考叔收回了目光,转向姜小白道:“小白,我就站在门外,跟公主说一句,能不能……”
姜小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姜诱,姜诱瞟了一眼颍考叔,“就一句?”
颍考叔一愣,“只一句。”
姜诱:“几个字?”
颍考叔:“……”
他想了想,道:“不超过十个字。”
“好。”姜诱对姜小白点点头,“你就站回廊尽头去,这样能够看到这里。”
等姜小白乖乖照做后,颍考叔对上她的视线,眼中透露出哭笑不得的意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半个字吐出嘴里后,忽然意识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姜诱微微一笑:“还剩九个字。”
颍考叔身子霍然一顿,正想反驳,半个字哪能算一个字,可这回幸好有过教训,在话将要脱口而出时——
他猛地用手堵住了。
姜诱在心里吐槽,这人好像……有点傻?
颍考叔挪开手,全然无视了她略带嫌弃的目光,斟酌片刻,认真开口:“有人能将它完美造出。”
九个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颍考叔也不再伫立原地,而是转身朝着回廊外走。
姜诱微一蹙眉,“啪”地关上了门。
然而当她靠在门上,翻开袖子里的图时,心不由自主跳了下。
这股陡然升起的激动,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下。
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只因为她自己。
这是她一手设计出的成果,虽然在她看来不算完美,还有诸多地方需要改进,可以一想到颍考叔的话……
那些先前被浇灭的火,死灰复燃般蹿了起来,蹿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即便这时搬来冰川,也无法再将它压下。
信,还是不信……
想,还是不想……
追,还是不……
追!
姜诱立刻在心里坚定了这个想法,管他的,先追上去问问究竟再说!
于是她拉开了门,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这回的任务目标是,务必要截下那个情报。
可没想到她刚冲了两步,就见颍考叔在不远处回头,那么长时间都过去了,他居然走了不到十步?
颍考叔站在五步的距离左右,朝着她先笑了一笑,又对她比了个口型。
结合语境,姜诱秒懂意思——
就知道你会来。
姜诱:“……”
她朝着他走了过去,距离三步左右停下,拉下了脸道:“你就这么笃定?”
颍考叔愣了一愣,明白她说什么后,又忍不住笑了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一字一顿,慢慢无声比着口型。
这回姜诱终于看清楚了,颍考叔嘴里蹦出来的是——
我——能——说——话——了——吗?
*
外头月色正好。
姜诱穿着男装,不时把头探出桌旁窗外,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嘴里头催促道:“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来?”
颍考叔坐在她的对桌,给她缓缓倒了一杯茶,耐心安慰她道:“再耐心等等吧,既然是隐世高人,总归是要有些架子的……”
姜诱望向茶杯中淡褐色的茶水,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想要造出那辆战车?”
“其实……”颍考叔顿了一顿,露出个诚挚笑容,“我白日从你身后见到,你双手紧紧抓着图纸,神情犹豫不决,又无意间透露出不舍,那时就在心里想着,你不会轻易放弃的。”
姜诱挑眉:“就这么简单?”
颍考叔道:“就这么简单。”
“那行,不过。”姜诱蹙了蹙眉,“你不称我为公主?”
你来你去的,真的合适吗?
要是让别人给听到了,还以为这两人很熟呢。
没想到颍考叔是个厚脸皮,他回:“你不也没称呼我?”
“那是……”姜诱想了想,“算了。”你就你吧。
让她称呼颍考叔,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叫,颍考叔?随便交流的时候,连名带姓太怪了。
考叔?那不可能,太亲昵了。
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无论哪个喊法,她都觉得被占了便宜。
叔啊叔的……
她可不想多个便宜叔叔。
就在姜诱百无聊赖往下望了又望,逐渐失去耐心时,颍考叔站起了身,“不如,我去下面看看?”
姜诱脑袋都没转一下,随便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要是还没来,就注定没缘,她不会等了。
颍考叔刚拉开雅间的门,这时对面也跟凑巧似的,同一时间打开了门。
姜诱眼睛还往下面望着,可她的耳朵却不听使唤,从门那边听到了,颍考叔喊的一声:“卉儿?”
姜诱诧异转过了头,看到颍考叔杵在门前的身影,禁不住好奇想看看。
说起来这新郑真是小,就这么喝盏茶的功夫,颍考叔都能碰到熟人,听他喊的这声名字,好像还是个姑娘家?
没过片刻,对门传来了柔柔的回应:“大兄。”
姜诱:“???”
第一反应是大胸,第二反应是大熊,紧接着第三而来的理智拉回她,对面这姑娘有可能是……妹妹之类的人物。
她站起了身,想凑到门外,偷偷看一眼,谁知道就这么一眼,她的目光收不回了。
只见对面雅间门仅仅被拉开一半,一个温婉如仙女的姑娘站在门前,她的神情有些窘迫,脸上还稍许泛着红。
这副表情,有点像被撞破了什么大事……
让姜诱惊讶的不是这个,她最惊讶的是,这个姑娘的脸,她再熟悉不过。
她不就是,昨晚跟姬阏走一块,还收了他香囊那个,两小(情)无(相)猜(悦)的……青梅吗?
姜诱的心,蓦然停了半拍。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刚往那扇半掩的门里望去,就见到门被完全拉开,而姑娘的身后,多了个人……
多了个她更熟悉的人。
明明决定了起码十天内,不要再见到的人,毫无预兆出现了。
姬阏显然在同时看见了她,只见他异常漂亮的瞳孔里,划过些许……错愕?惊慌?
姜诱觉得,他可以判无妻徒刑了。
场面一度变得格外安静。
四个人站在两扇门内,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最终,还是姜诱先开口说话,她看着对门漂亮姑娘,问颍考叔:“她是你妹妹?”
颍考叔一怔,点了点头后,道了声:“抱歉。”
接着他直接走向前,一把拉住姑娘的手,眉眼间从未有过的严厉,语调也前所未有低沉:“跟我回去。”
姑娘面上还透露着红,她垂下眸子不敢看他,稍微想要挣扎,结果被他拽得更紧,怎么挣都挣不开来。
眼看姑娘就要被颍考叔拽着走了,没想到在一旁当了半天木头人的姬阏,这时反应过来,用姜诱熟悉的冰冷视线瞥向颍考叔,同时——
他伸出手,擒住了他。
气氛一瞬间被点燃了。
姜诱看在眼里,心又停了半拍。
修罗场的情节,果然到哪里都会有,只不过这回与她无关,按照眼前的发展趋势,姬阏接下来就该说,放开我的女……
“谁让你设计她的?”
他看着他,语调前所未有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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