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很沉默。
“也不知道你哪认识的小孩……要实在放心不下,你就把她送到四大家族去,随便选一家。要有天分就跟着修行做个门客,没天分就做个小仆。再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走远一点,到主城外寻个小山门拜师学艺。孩子年龄还那么小,干点什么来不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纵使平间幅员辽阔,供常人活动的区域也无非一座皇城加四座主城,再往外便是分散零落的山门、漫无边际的荒野和无人踏足的边境。皇城东接旱道、西连码头,是主城之间唯一的枢纽。四大主城贯穿东西,城中心各伫立着一根天柱。
苏四说的四大家族正是把持皇城外四座主城的门、姬、万俟、古四家。
门氏长于药理,兴卞阳草堂;
姬氏推敲机关巧术,建机张府;
万俟氏修刀剑阵法,守通天塔;
古氏擅巫蛊,设谷涧司。
四大家族皆有所长、广收门徒,拥立帝君,各守一方。
“……是。”我说,“谢了四哥。”
苏四空挥一下手:“嗨,应该的。”
我笑笑,靠到墙边,抄起手。
“最近行船还行?”
“你知道的。”苏四也靠墙,“就那样呗。”
就那样呗的意思就是不怎么样,他们跑船的从来不直接说不怎么样,觉得不吉利。
我说:“也是。”
苏砸吧砸吧嘴。
他烟杆折在了不知道哪座窑子里,此时只能捻出片旱烟叶,嚼来过个嘴瘾。嚼罢他吹起牛皮:
现在的小孩儿真的是不行,怂蛋。哥们船上有个兄弟,自小跑船,性情怪异,不近女色,被兄弟几个拖到瓦舍开荤,脸色当时就变了,平白浪费了钱。想当年哥夜O十女,金X不倒……
我听得乐不可支,说,你再吹,牛都能上天。
嗬,吹就吹。
有人捧场讲故事的就开心,苏四时常觉得自己本该是个说书人,带着对他人父母的恳切问候滔滔不绝吹出一部汁水淋漓的18X巨著,吹得心满意足、鸣金收兵,完了又想到那哥们,叹口气:我就不明白了。
我也不明白。不过这世上什么人都有,能看明白的才是少数。笑过了我也讲故事,讲自己英雄救美,抬头发现燕子远远站在道路另一旁。
少女斜挎挂流苏的夹缬蜡染小方包,换了身窄袖石榴裙,头发挽做双螺髻,点一朵细小珠簪,眉梢眼角春意暖阳,也发现不远处的我,站定脚步,揉揉环绕身旁小童们毛茸茸的脑袋,从包里拿出几颗榛子,吆走小孩,把散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浮云一样荡过来。
苏四听得远处吵闹,眯起眼睛——看见亭亭一只燕子朝我摇翅膀——噫一声,暧昧地收回视线。
我朝燕子回招手,都不用转头看他:“你误会了。”
“……”苏四的表情很讳莫如深,下意识往怀里去摸烟杆,摸了个空,抻抻下巴,“我懂我懂。”
他嘴里说着我懂,第一次打照面就已经很把燕子当自家人。
左一口齐豫这小子向来内敛,不显山不露水,看不透在想什么,但人真的不错。
右一句你可以跟他一样叫我四哥,他要是欺负了你,你就来找哥,哥一定帮你教训他。
这尼玛是懂个蛋。
我一掌糊过去,又去拦他的嘴巴。燕子听得直捂嘴。
“齐大侠,你们刚才在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