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先一步抬足前行。
她的房间也在三楼,但离祁清和的有些远。
等终于进了洛云伊房中,妥善布下隔音阵法,祁清和才淡了神色,也不再遮掩,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较洛云伊记忆中的更为成熟些的面容。
“道君要与我谈些什么呢?”
祁清和随手拂了拂袖,平静地坐下了。
洛云伊敛了些打量描摹着她面容的贪婪目光,微抿唇:“……她与你是师徒……”
她方才想说的并非是这个。
洛云伊心中压着太多的话了。
悔恨、思念、爱意、期许……
几十年压抑存留下来的情意与思绪……
她分明已在心中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稿子,可经过了方才的那一幕、如今又看见了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具下熟悉的容颜……
那些话便尽数堵在了咽喉中,而先一步自唇齿间吐露的……竟是这样一句好似在拈酸吃醋般的提醒。
她话说了半句,却陡然止住了,僵立在原地,怔怔看着心爱的姑娘难得展露的笑颜。
祁清和用着这几日来最温柔的眼神来看女修,含笑感慨:“姐姐真是与当初一般无二。”
她弯着桃花眸,戏谑地一字一字评价道:“古板、刚直、不善言语。”
洛云伊神色一顿,眸中的光亮再次灰暗了下去,唇瓣轻动,沉默着没有反驳。
祁清和缓缓打量着她,突然笑问:“姐姐难道没有发现吗?”
“欢儿的眸子与你很像呐。”
顾寄欢的眸子稍圆一些,其余的都与洛云伊如出一辙。
女人朝着道修走近了些,就在她愣怔的目光下抬手扯了扯道修的唇角,慢悠悠地告诉她:“尤其像你笑起来的时候。”
“……卿卿……”
“嘘。”
祁清和蹙了蹙眉,轻轻点了点唇瓣:“姐姐不要唤错了,我现在叫祁清和。”
她歪着脑袋回忆道:“当初便定下的名字,本想给你个惊喜的,哪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呢?”
祁清和负手转了转:“我那日深受重伤,归去养了近二十年才得以出来,后来四处游历时在乱葬岗遇见了欢儿。”
她背对着洛云伊低叹:“那孩子可与你长得真像啊,尤其是这双凤眼……”
“但,我倒更喜欢她。”
女人侧过身子瞥了眼后面已红了眼眶的道修,神色中却不为所动,只淡淡继续自己的话:“你有师门长辈要遵从、有弟子晚辈要爱护。又是天生道骨,生来就压着比旁人更重的负担。”
“当初离璟的两剑打醒了我,你不可能只是我一个人的。”
天生道骨,自她出世便受全界瞩目关注。她的身上承担着的是所有长辈的期盼以及旁人的……恶意和冷眼旁观。
有人盼她长成,自然也有人盼她堕落深渊、再爬不起来。
没有人在意洛云伊的想法,因她身负这万年难得一遇的天生道骨,所以她的命早在出生的那一刻注定要献祭给天道众生。
她不可能是专属于贺卿卿的道侣。
祁清和的眸色黯了些,但随之却又溢出了点点柔和的笑意:“但欢儿与你不一样。”
“欢儿可以只属于我,可以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地来爱我。她胆怯又炙热,眼睛里只有我。”
女人直直对上了道修的眸子,认真告诉她:“与其说我喜欢欢儿,不如说我喜欢她给我的爱。”
“她有与你肖似的容貌,有能让我欢喜的性子,又能给出我所需要的温度。”
“她才是最适合我的姑娘。”
祁清和看着面前的满目怆然的女修,脸上的笑意复而散去了些:“我当初将招魂铃赠予姐姐,便是想了结了些前缘,日后如不相识的陌生人便罢。”
“是我配不上姐姐,姐姐也不必再牵挂着卿卿了。”
她以这最后一句话,结束了今日的面谈。
毫不留恋地转身,与女修擦肩而过,推门走了出去。
身后隐约传来平日里隐忍沉稳的女修破碎压抑的哭泣声,绝望而苦痛。
“……卿卿……”
道修含着哭腔无力哀求地唤着她。
祁清和没有回头,仅是足下一顿,抬手为她打上一个隔音阵,便平静地负手离去了。
在下楼的那一瞬,她又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位青裙女魔,对上她的目光后,竟是从容温柔地笑了笑,却没有上前。
祁清和:……
祁清和微抿唇,身形如云雾般消散,瞬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等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虞九笙才淡淡收回了目光,冷眼瞥过那紧闭着的房门。
她站在那里,四周之人却好似看不见她一般,都自顾忙着事情。
“确实是禾儿吗?你为何不上前去问一问她?”
温婉的女子声低低响起,含着些叹息。
“问她?”
虞九笙呢喃了一遍,失笑摇了摇头:“禾儿的心,冷硬如坚石,问是没有用的。”
她半挽着白发,垂了垂眼眸:“你看着吧,禾儿又甩掉了一个道君,下一个该是她身边百般宠爱的小徒弟了。”
女魔眯了眯眸,轻声喃喃着:“禾儿好似在寻找谁一般,从我到洛云伊,再到如今的顾寄欢……都不过是她一时的猎物罢了。”
虞九笙曾妒忌洛云伊,对她充斥着满心暴虐的杀意。
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与她一般的失败者而已。
禾儿好似在她们的身上看见了什么,因此愿意托付全心爱慕、甚至甘愿献出生命来保护救治她们……
可一旦等到在她们身上寻到的东西令她不满意了,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以死亡轮回的方式离开和抛弃她们,任由她们如何痴狂疯癫,也再不会回头看一眼。
这是虞九笙熬过一个又一个痛不欲生的夜晚后得出的结论。
果然,狠心的禾儿又抛弃了一个。
“……快了。”
虞九笙摇了摇头,缓缓笑道。
快到那个小弟子顾寄欢了。
“我不急,我有足够的耐心。”
女魔转过了身,斯条慢理地抬手抚了抚发鬓,身形化作云雾飘散。
她是魔族的帝君,更是大乘期的大能。
她有数不尽的生命与岁月,也有在苦痛的回忆中磨练出来的足够的耐心。
她将在魔域深渊中,静待时机,彻底占有她的妻子。
“禾儿最终只会是我的。”
苏京墨最后听到的,便是女魔留下的这样一句话。
平静得令人心悸,翻涌着至死不放的偏执疯意。
作者有话要说:骨骨:我恨不得邦邦给你两拳!
九九:禾儿应是在找什么人……(脑补虐恋情深)
和儿:谢谢您!不愧是我的老情人,都会自动给我补全故事背景了(感动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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