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也不是应当被下狱问罪的贪官污吏。
他仅是出于人性本能,害怕承担过失的责任,外加一点权力欲,就能在杨钊改变县内现状的途中处处为难,直至要用毁堤淹田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除掉杨钊。
继续推演下去,扶风县贫弱,来县内任职的也基本是进仕无望的贫寒子弟,他们的本性大多不坏,也具备基本的能力,对民众也还算了解和亲近,便已是这幅模样了。
杨钊有理由相信,在这个以门第出身为主要依据的时代里,其他县衙的官吏队伍只会更糟糕。
因为在那里,充斥着大量不学无术、品性顽劣且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仅仅依靠门第荫庇而入仕的官宦子弟……
以上种种,最后都转化为沉重的灾难落到普通民众身上,让百姓们不堪重负。
特别是当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无法得到保障的时候,整个社会便会陷入动荡。
回想起刚来到这个时代的疑问,为什么大唐正值盛世,安禄山一个边镇节度使发动一次并不算高明的兵变,便能瞬间将这个帝国拖入深渊?
至此,杨钊总算得到了答案。
因为这个帝国从根子上已经病了。
这个根子上的病,并不单单是君王昏庸,或奸臣当道,或枝强干弱,或胡将不臣等某个简单的问题,而是整个帝国的运行机制已腐朽不堪,急需变革。
如果不做出改变,任由这种情形继续恶化下去,即便安禄山不反,再冒出来个什么赵禄山、孙禄山,照样能将盛世大唐梦击得粉碎。
杨钊来扶风前,还有第二个疑问,为什么民众身上的赋税会如此繁重?
他也通过近三个月的观察得到了一些答案。
乡绅、寺院、氏族等势力恶意兼并土地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朝廷的赋税基本都是农业税,要依据土地而生成,百姓得不到足额的土地,赋税自然便会变得沉重……
可这又不是全部的原因。
因为随着社会稳定,人口总是在增长的,而新开垦的土地的增速是远远低于人口增长的,再加之土地也属于一种自然资源,肥力是随着人们的开垦次数在逐步下降的。
也就是说,从理论上推演,人均可使用的有效土地是一定会下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