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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1983(1 / 4)

六月开始,就是台风季了。

西珊岛是座孤立的海岛,和外界的通讯全靠一周一次的物资船。

七月底,最后一趟物资船来时,带了比平时多三倍的物资,其中有很多便于储存的蔬菜干、水果干。

负责运送物资的士兵跑到办公楼,将气象部检测到的台风路径汇报给梁国栋。

今年的初号台风已在海面形成,预计将在一周内登陆筇洲,而西珊岛未来几日可能会受到暴雨的侵害。受台风影响,物资船这次回港后,将停泊在筇洲港等待复航通知,要梁国栋他们提前做好应对台风的准备。

梁国栋在西珊岛驻守的这十年,遇过几次台风,但都是从西珊岛附近海域擦过。每次有台风经过,物资船会停运两周,他们需要提前将菜地里的能收的菜收了,然后清点库里的物资,严格按照人数供应发配。

比起西珊岛,梁国栋更担心周边几个小岛的驻守士兵。

西珊岛是小岛群里面积最大的岛屿,经过几年的建设开发,岛上有稳定淡水资源和几十亩小菜地,岛上的房子经过两轮加固,哪怕是正面登陆的台风也无需忧虑。

可其他岛就不同了,有的小岛刚开始建设,那里的士兵还住在吊脚木楼里,岛上没有淡水井,没有供给食物的菜地,全靠一周一趟的物资船。

要是台风来了,不知道会出现多少问题。

梁国栋和守备团团长赵学民,还有两个政委开了个小会。

他们更改了巡航舰的轮巡班次,提前去周围的几个小岛查看情况,减少驻岛人员,从西珊岛的储备物资中分调一些给各岛的驻守士兵。

西珊岛不大,什么消息只需一小时就能传遍全岛。

虽然梁国栋那边把能想到的问题,都作出了几套解决方案。

但士兵们听到物资船停运的消息,手心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尤其是一些新到西珊岛的驻岛士兵。比起要面临物资匮乏的情况,他们更担心家里的境况。

这里交通闭塞,家里的信辗转多方寄到他们手里时,往往已过了时效。可这对于远离故土的士兵,仍是最好的安慰剂,现在有几周不能知道家里的情况,有的人叹息连连,看得人既无奈又心酸。

卫生所有个内科医生的老婆怀孕了,上周刚收到他老婆最新的产检报告,预产期就在最近。他听说物资船有几周不能来,从记录本上撕下一页,匆匆写下这几天想的孩子姓名,以及一些简单的问候。

他拉住运送物资的士兵,“请您帮我把这封信寄回去。麻烦了。”

那个医生怕对方寄错,千叮咛万嘱咐,把信封上的地址写得老大,像是怕邮递员看错似的。

白薇拿着信件和包裹走进来,分发到各个科室。

她走到舒安面前时,舒安微怔,随即伸手去接,“是给何主任的吗?”

白薇摇头,“不是。是给你的。”

“我的信?”

“嗯!”白薇将信面朝上地递给她,指头压在人名那,“‘舒安收’。不过寄信栏这没写是谁。”

舒安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

信封上的字不像是舒平的笔迹,也不是陈红兵的。

她认了一会,没看出那是谁的,拆开信仔细一读才发现是冯兰寄给她的。

随信寄来的还有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几瓶片仔癀珍珠膏。

以往,冯兰给他们寄东西写的都是‘陈竹青’的名字,而且都是陈红兵负责写的。

这不仅是舒安在西珊岛收到的第一封信,还是第一次看到冯兰的字。

冯兰的字圆圆的,矮胖矮胖的,不算好看,但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信里说,她六月从夜大的扫盲班毕业了。她在那学了三千多个字,现在读书、看报基本不成问题,还买了一些字帖在家练习写字。冯兰从陈红兵带回的军事报纸上读到了舒安发表的文章,看到了她拍摄的几张女兵训练图。西珊岛风吹日晒的,她觉得很损伤皮肤,给舒安寄了几瓶福城现在卖得最热的片仔癀珍珠膏。

冯兰在信最末,还提了一嘴林建业和田雨薇。

她说,林建业家的电器市场被人举报有假货,经过工商部门的调查,最后虽然和他家没关系,是租赁他家摊位的销售商出售的,但林建业由于监管不力,被罚停业一周,在福城的牌子也砸了。林家卖了福城的电器市场,全家搬到广州去经商、生活了。

舒安捏着信,背后一阵虚汗。

她为自己当初改了决定而庆幸,也暗暗为舒平捏了一把汗。他和林家一直有生意往来,哪怕是舒安选择和陈竹青结婚后,舒平和林建业也没因为这件事而闹掰。

林家出事了,那舒平呢?

他会受影响吗?

因为冯兰的来信,舒安心里乱成了一团,她太想知道舒平的消息了,可不知道从哪下手。

卫生所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暴雨和台风,停诊半日,所有医生拿着修补工具,有的上屋顶检查,有的在后院搭雨棚,保护后院种的中草药免受风雨侵害。

白薇一直细心看护着樊云良的绿萝,在她的精心照顾下,那株蔫蔫的、半死不活的绿萝长出新芽,焕发了新生机。樊云良因为在其他岛参与建设任务,有一阵没来了,前几天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那株绿萝。要不是白薇一再保证,他还以为是白薇给他换了一株新的。

这时候,大家都在查看草药。

只有白薇给角落里的绿萝浇了些水,将雨棚的规划线画到了它的附近。

做完这些,她看舒安拧着眉,神色凝重,忙举手向何主任报告。

后院不大,这么多人挤在这,更不利于干活。

何主任看舒安这样,干脆放她回去了。

舒安回家后,趁着暴雨来之前,将菜地里的菜全拔了,铺在晒篓里,放在架子上晒成蔬菜干便于储存。

这时,陈竹青也提着两个工具箱回家。

“说要来台风了,我从工地拿回一张防雨布,我一会上屋顶再检查一下。”

舒安点头,“那我去找丁姐借梯子。”

她放下手里的活,拍拍手上的尘土,迈开腿往外走。

陈竹青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身边,他抬手将她耳侧的碎发拢到耳后,身子往她那压低了些,“嫂子给你寄的东西收到了吗?”

舒安眨了眨眼,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他才刚回家,是怎么知道的?

疑问将要问出口时,她忽然想通了,随即笑开,“是你让嫂子给我寄的吧?”

陈竹青握着她的手滑下一截,与她十指紧扣,他眉头微蹙,迟疑了一会,说:“不太算。是大哥上个月给我写的信,说你如果需要护肤品,可以让嫂子去买给你。安安。你有很多家人,不止是我,哥哥、嫂子、雯雯,还有爸爸,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和我一样关心你。这个暑假,雯雯要去北京参加绘画比赛和集训,她给你寄了一副画来。”说着,陈竹青松开牵着她的手,从口袋里翻出陈雯寄给他的信,里面有一张舒安的肖像素描,是陈雯用彩铅画的。

舒安吸了吸鼻子,把将要掉下来的眼泪咽回去。

她有家人,有很多人在关心她,没什么可难过的。

舒安的手上沾了土,她怕弄脏画,没有伸手去接,看了几眼,让陈竹青先收着,一会找个相框把画裱起来,挂在房里。

陈竹青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鞋尖相抵,他低头,下颔轻轻靠在她头顶,手在背后温柔地拍了拍,“宝贝安安,你很好。因为你,嫂子去夜大读书了,雯雯的绘画也拿奖了,你值得所有人的关心和喜欢。所以,要开心起来,好吗?”

“嗯!”舒安靠在他怀里,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闻见那股很淡的玫瑰花皂香,心里空着的地方正在一点点被塞满,是很安心的感觉。

她的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才按在他肩上,将陈竹青推开。

舒安拿出冯兰给她写的信,“嫂子在信里说林家在福城的生意不行了,全家都搬到广州去了。不知道哥哥……”

陈竹青环着她的腰,“我今天回了一封信给大哥,让他帮着去打听舒平哥的消息了。对了,梁团长不是广州人吗?”

陈竹青忽然有了主意,忙不迭地向外跑。

舒安追出去,“你要去哪?”

他稍稍放慢脚步,在前面边跑边说:“物资船还在港口没走。我去找梁团长,问问他能不能联系广州那边帮忙找人。”

舒安手上有舒平之前在广州的暂住地地址,她怕陈竹青说不清楚,小跑着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陈竹青应了声,重新牵起她的手,在小道上一路飞奔。

梁国栋听了舒安的请求,答应得很干脆。他让勤务兵去港口拦住物资船,他则从抽屉里拿出通讯录,找到仍在广州任职的同学,给他写了一封信,其中详细写清了舒平在广州的所有动向,让那个同学帮忙找人。舒安也写了一张纸条,让梁国栋一起封进信里。

两人做完这些,牵着手往家走。

他们回来时,看见隔壁梁家的院子里冒起黑烟。

陈竹青大呼不好,捂着口鼻,迅速往那边跑。

他边跑边提醒舒安:“别跟来。我去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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