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里回来的姣姣忙不迭地让王氏为自己烧了水,急急地钻进大木桶里畅快地泡了起来。
热水上身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重新活过来。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儿,姣姣恨恨地拍打了一下浴池里的水,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咬得再狠一点!这天底下如何会有这样讨人厌的少年人?
她的声音惊动了守在外面的王氏:“姑娘怎么了?”
姣姣忙开口道:“我没事儿妈妈,你也去休息吧!”
王氏应了一声却没离去,被姣姣再度问过后才开口道:“姑娘今日受惊了,奴婢在这里守着您睡了再走。”
姣姣的心里升起一股子感动来,她应了一声便快速地清洗起来。
待得王氏为姣姣将头发擦得半干,又扶着她上了床以后才回房休息。
躺在床榻上的姣姣告诫自己好好睡觉别再想今日的糟心事儿,却忍不住浮现出那个救了自己的少年身影。
慑于他那极度淡漠的眼神,姣姣当时急急忙忙地走了,现下想来却觉得自己太过失礼。
那华服少年分明不是善类,如若没有他相救,自己指不定还要遭受什么样的折辱。
姣姣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结果她还是做了个噩梦。
她似乎是回到了国公府,身上穿的都变成了绫罗绸缎。
梦境的前半段,自己被众星拱月地簇拥在最中间,不少穿着华丽的夫人小姐笑着同自己说些什么,引得睡梦中的姣姣都跟着笑起来。
待得宴席将开之时,面容严肃的越国公夫人硬生生地把姣姣推到了人群中间,要她在许多人注视之下说些什么。
梦里的姣姣局促不安,梦外的人也不自觉地渗出一头汗来。
紧接着,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另一个生得美丽的姑娘被人引了进来,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充满仇恨,青葱似的手指一直指着自己控诉着什么。
姣姣明明听不清那姑娘的话,周身却越来越冷,直到从梦中大叫着惊醒。
她呆呆地望着粉嫩的帐子,这样娇俏的颜色在此刻很好地起到了抚慰人心的作用。
半晌,门外响起了王氏的声音:“姑娘,您怎么啦?”
姣姣连忙从床榻上爬起,也顾不得穿鞋便急急地走过去将门打开,双眼红红地道:“王妈妈,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可是她这会儿再回想一下,却发觉自己完全说不清楚那个梦境了。
索性王氏也没有开口问她,只是走进来道:“是奴婢疏忽,早该想到姑娘今日受了惊吓必然睡不安稳,您若是不嫌弃便让奴婢陪着您睡一晚吧?”
姣姣连忙点点头,伸出手去环住王氏的胳膊,砰砰乱跳的心总算有些平静下来。
王氏这才瞧见姣姣洁白的小脚正直接踩在地上,忙一把将她抱起又一脚将门踢上:“姑娘,你怎生不穿鞋呢?这要是着凉了可不得了!”
她将姣姣放在床榻之上,直接用自己热乎的手为她暖起脚来。
借着月光,姣姣出神地望着王氏的脸庞。
其实王氏的模样很秀气,只是每日的操劳让她的脸上添了不少皱纹,现下她神色认真目光疼惜的样子让姣姣的心里一阵波动。
她突然便开口道:“王妈妈,我,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娘亲?”
王氏似是被她这句话吓到了,猛地往后一退道:“姑娘可莫要和奴婢开玩笑——”
话音却是猛然一转充满了落寞;“奴婢怎配做姑娘的娘亲呢?”
姣姣垂下眼眸来,此刻却不愿轻易这样认了,半晌她又双目灼灼地道:“我只在这里叫,小声地叫,不让旁人听见,可以么?”
王氏抬起头来望着眼前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姑娘,心中只觉得一阵酸楚。
倘若要是她有这样的闺女,怕是日日都疼进心里,可是越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居然连这样好的姑娘也舍得搁在别院庄子好几年。
王氏心一软,伸出手去捋顺了姣姣有些乱的头发,低声道:“姑娘如若想叫,那便叫叫奴婢吧,不过可不要告诉旁人。”
姣姣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来,她扑进了王氏的怀里小声地道:“娘!”
*
那日的遭遇仿若是一个插曲,过去了便过去了,姣姣又恢复了每日悠闲快乐的日子。
只是近来同她一起玩耍的姑娘是越来越少,她细一问才知晓,有两位定了亲,现下每日都在家中筹备嫁妆,不日就要出嫁。
在姣姣眼里,出嫁是个极为陌生的词汇,然而姑娘们七嘴八舌地一说,她才又知道,这是每个姑娘都必须要经历的。
“就像你们院子里王勇和他的媳妇儿王氏一样。”
有一个姑娘十分机灵地举了例子,反倒让姣姣浑身一寒。
她略微把出嫁与王勇联系一下,只觉得倘若以后要是和王勇那样的人一起生活,她莫不如,莫不如死了算了!
在心中下了这样严重的誓言后,姣姣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对不住王氏。
几个小姑娘今日有了旁的话题,便没凑在一起玩耍,只闲话起来。
那些姑娘不比姣姣日夜窝在院子里被人服侍,她们倒是知晓好多家长里短,直听得姣姣目不转睛,将出嫁那档子事直接抛在了脑后。
“对了,景妍姐姐到底嫁的是哪户人家?”
景妍便是这一群姑娘之中最为年长的那一位,也是方才提及要出嫁的二位姑娘之一,只是比起另一位的明白,她的出嫁对象倒有些遮遮掩掩的。
“不晓得,景家婶子也不肯说,我瞧着她们一家人不像快办喜事的模样,倒有些愁云惨淡的。”
“许是远嫁,婶子舍不得景妍姐姐吧,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