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耘枝,快帮我多想几句有花又不能带‘花’字的诗句——那个魏公子,真是烦死我了,好端端的弄什么……”
语调娇憨的姑娘话还没能说完,便被福娘用高声咳嗽打断。
里面的人瞧见福娘与姣姣,立刻笑着道:“福姐。”
福娘点点头,开口道:“你们就算是想跟耘枝请教学问,也不该这样大吵大嚷,没得扰了别人。”
先前说话的姑娘笑着道:“是是是,我晓得,若是吵了别人还好,吵了阿虞姐的话,她可是要撕烂我的嘴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虞娘娇声道:“背后说我坏话,也是要被我撕嘴的,盈袖。”
姑娘们笑闹到了一起,将方才盈袖的抱怨遮掩了过去。
姣姣含笑望着眼前这一切,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从国公府到静心庵的那段路上,她心中其实充满了绝望,这个地方是赵弘提出来,临出发前又被真姑娘拉着说了些似是而非的威胁话语,让姣姣对于静心庵充满了戒备。
可是从福娘到虞娘再到耘枝,这么多生得美丽又性子活泼的姑娘实在让她难以觉察出什么危险来。
静心庵的日子着实悠闲得很,她们不必做什么早课晚课,也从不似别的寺庙那般还要念经打坐,是几个姑娘要么凑在一起说闲话,要么三三两两分开,或打牌或院子里跳舞踢毽子。
姣姣时常与耘枝在一起,她的屋子里许多许多的书,看得姣姣目不转睛,有不认识的字或是不明白的话,耘枝这个现成的小夫子都能教导她。
这几乎是姣姣短暂人生中最为快乐闲适的日子。
只不过一旦黄昏的钟声响起,姣姣便不得从屋里出来,这是福娘以及其他姑娘们唯一严肃相告的事情。
这日钟声后,姣姣与耘枝告了别后,回到自己的屋内将门窗都锁好,捧着下巴思索起来。
虽然来静心庵才短短几日,但是她已然瞧出来,其他姑娘平日里都是穿着缁衣,唯有自己与耘枝是寻常衣衫。
姣姣无意间得知,耘枝匿名为人代笔赚取银钱,也会每月交给福娘一些,便时常也想着自己得赚些收入来。
自己能做的营生本就不多,有些抛头露面会引人注目的并非是姣姣首选,毕竟有国公府在那压着,若是因着自己惹人议论真假姑娘的事儿,想来她定会有麻烦。
姣姣正想得认真,忽听得窗子上响起了敲击声。
她顿时警惕起来——这人定然不是什么熟悉的人,不然哪里会敲窗?
不过出乎姣姣的意料,福娘的声音小声响起:“姣姣,有熟人找你。”
她这才站起身来将窗子打开,先是瞧见了一脸温和的福娘,才又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
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将这个人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姣姣甚至连这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更无从谈起认出这是谁。
福娘将人带到以后便走开了。
姣姣蹙着眉道:“您是哪位啊?”
一双纤细的手将斗篷轻轻褪到肩上,一张微微有些圆润的脸露了出来,姣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二姐姐,您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她便发觉不对,忙敛下眼眸来低声道:“王妃请恕罪,是民女逾越了。”
赵显瑾目光复杂地看着姣姣,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今儿晚上,我还是以你二姐姐的身份来看你的——我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姣姣不敢抬眼看赵显瑾的脸,若问国公府里她最舍不得的人,便是眼前这位姐姐了,可是她心知肚明,离了赵三姑娘的身份后,曾经的“二姐姐”与她便是云泥之别,她多说几句关怀都是高攀。
“世事的确难料,王妃您尚有身孕,着实不该这么晚到这儿来。”
赵显瑾的目光在姣姣身上流连了一瞬,这个小妹妹现下穿着粗布衣裳,头上也没有什么精美的钗环,可是她能瞧得出来,这姑娘过得比以前快乐多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来。
“我本该再也不理你,可是想着好歹姐妹那么多年,日后,日后……”
姣姣听得出来,赵显瑾是想着对自己放几句狠话,可是她今日终究还是那个温柔的二姐姐。
“您今日能来看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旁的我都明白,至于您的东西,我不能收。”
姣姣将那沉甸甸的包裹推了回去,却不想赵显瑾神色一厉:“你若是不收下,我怎能放心你是真的死心不再图谋国公府?”
姣姣怔愣了一瞬,赵显瑾顺手将包裹扔进屋内,转身便走。
“您,您路上小心些!”
她反应过来追到窗前,却只瞧见赵显瑾远去的背影,而一旁的福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作护卫状,却不敢触碰赵显瑾一下。
姣姣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去摸着黑打开那包裹——哪怕这会儿只有一点的月光,她也差点被里面的珠光宝气晃了眼。
不过再定睛一看,姣姣却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除去最上层的一套头面,下面便全是大小不一的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