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赵弘所说,真姑娘闹腾了这一通后,好几日也没再有什么信儿。
姣姣跟耘枝打听了一下,发觉迎春楼也是照常开门,没听说里面有哪个姑娘告病,更没听说有没命的,便暂且放下了心。
她与耘枝约好,再过三日就往别院去找王氏。
其他姑娘却瞧着稳当的姣姣与耘枝心里起疑,拉过福娘与虞娘道:“你们看这姣姣姑娘应该是知道我们这儿是什么地儿了吧?”
国公府下人来抓人那日,在院子里好大嗓门的说这是青楼,再加上姣姣出去转了一圈,想也知道多半心里有数了。
虞娘娇滴滴地笑了笑,眼角眉梢春意盎然,是这冷天里的一道风景:“知道了如何?难不成还要她跟我们握着手问东问西——或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姑娘们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心里却还抱憾。
流落到这地步她们是没法子,但凡有的选,还是希望别人拿自己当成普通姑娘来看。
索性姣姣没戳破这层窗户纸,她们继续装着就是。
姑娘们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可架不住事有意外,有人拿着石头来砸窗户了。
这是姣姣与耘枝定下来要出去的前一日上午,恰好天儿暖了一些,姑娘们跟福娘央求了,将身上的缁衣卷了卷,露出一截白白的手臂来,让日头一照都晃眼。
姣姣与耘枝好不容易一起啃完了一本农书,头昏脑涨地坐在门槛上,瞧着这些姐姐们唱小曲跳胡舞,正其乐融融的时候,只听得远远的庵门处有人咣咣砸门。
无论是姑娘们还是姣姣,对于青天白日过来敲门的人都有阴影,尤其是姣姣,总疑心是赵弘狗急跳墙来抓自己了。
福娘这回没顾得上将姣姣与耘枝锁起来,径直往前面去了。
没过一会儿,就听得一阵叫嚷声,细细一分辨大多数都是女子的声音,姣姣倒是放下心来,想着女人总比男人要让人安心得多。
她这个想法在脑子没存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跑得无影无踪。
只见穿得贵气逼人的贵妇在左右丫鬟婆子的搀扶下,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指着一众姑娘们喝问道:“哪个是满月?”
一个生得圆脸丰满的姑娘走了出来,她原本名字不叫这个,给她起名的那位老爷就是看着她这模样像天上的满月那般圆润才叫了这个名。
也就那么一瞬,几个凶神恶煞的老婆子冲过去就把满月抓了起来,在众人回过神来之前狠狠地打了好几巴掌。
但凡体面点的贵妇身边都养着这样的婆子嬷嬷,别的用处没有,刑讯打人是一绝,就比如这会儿,眨眼间的功夫就把一个美貌的姑娘打得像个狼狈的叫花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
福娘高声喊了一嗓子,自然没什么用,倒是其他姑娘纷纷上前阻拦,结果无力与这几位专业婆子相抗,自己也被打了好几下子。
姣姣傻眼了,这得是多么大的仇恨上来就打成这样啊?比她与真姑娘还难解么?
突然,她眼尖地瞧见一个婆子手上夹了根尖细还反光的东西,眼看着朝满月的眼睛上招呼过去,姣姣忙闷着头冲过去,一脑袋把那婆子撞开了。
到底还是响起了一声惨叫,姣姣心慌地抬头看去,就瞧见满月捂着半边脸。
她心中愤怒极了,转向那贵妇大声道:“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便就是有什么恩怨,也容不得你带着些疯婆子上门来滥用私刑!”
贵妇蹙着眉上下打量了姣姣一眼,忽而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跟我这样说话呢?还以为自己是越国公府三姑娘?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罢了!”
其实这件事对于姣姣来说,伤害远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大,因而听完了贵妇的嘲讽,她脸上也没什么反应。
“甭管我是假货还是什么人,哪怕就是天牢里的死囚,也没有您直接打上门来的道理。”
贵妇被姣姣的话堵得一噎,她身边的丫鬟见状朗声道:“您这话可就错了,天牢里的死囚有王法处置他,没皮没脸勾搭有妇之夫的下贱坯子怎么管呢?还不是得我们夫人纡尊降贵地让她懂道理?”
呜呜哭着的满月听见这话,猛地将手放下来,一张白净的圆脸上红肿起来,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我勾搭有妇之夫?你们有胆子等上一下午,等你们老爷过来问问他吗?”
那贵妇脸色一变,直接嚷道:“好个恃宠生娇的贱婢!你打量着自己把老爷迷住了,便想勾着我跟他吵架,好让你趁虚而入?本夫人今儿就毁了你这骚蹄子的脸,看看老爷还能迷你多久!”
这位夫人满口粗话,料想出身应该不算太高,要么就是才到京城里来,总之擎着一身要打狐狸精的劲儿,把一院子漂亮姑娘收拾得哭爹喊娘,一旁的姣姣与耘枝身上都挨了好几下子。
正闹腾着,不知何时消失的虞娘拿着一根红缨枪冲了出来——她也不是真要砍人,离着老远就虚张声势地喊起来,引得婆子丫鬟们纷纷拥着贵妇避让。
虞娘狠狠地把手里武器的尖儿戳在地上,发出“杠啷”一声,她本人则扬起下巴骂道:“我们是骚蹄子,您是什么好玩意儿啊?您可不知道了吧?您家老爷跟我们这儿那可是涎着脸往床榻上爬,我们姐妹都是用脚踹他他还不走,您这高贵的大夫人敢么?”
她这番话就跟那红缨枪的尖儿似的,同样狠狠地扎进了贵妇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