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你绝不会在这字迹上与我胡搅蛮缠。你这样说来,我也觉得这份答卷上的字迹看起来就是饱学之士,可答案却过于平庸,实在有些不符。这么说你的答卷很有可能是被人调包了?”田浩然问道。
“不错,还请田副馆长为我做主。可笑我和景川、伯昂等人一开始还将您和李学士当成调包我答卷,害我无辜落榜的元凶,一直调查不休,却是无用功。还遣人偷入会文馆调查,被当成贼人。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地来找您。”吴启扬很是无奈。
“呵呵,这也不能这么说。那时候我和会明也曾因会文馆被人入侵,一度怀疑到你头上,只是不曾调查下去。那时候你们也不知道实情,谁也不敢相信地自行调查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你若是当时直接来找我,我八成不会理睬。你想,每年会试有多少考生落榜,若是一个两个还好,要是都觉得自己评判不公,要我调出答卷给他们看,那岂不是乱了套了,国考威严何在,会文馆权威何在?”田浩然解释道。
“也是,一饮一啄皆为定数。田副馆长,会文馆是我灵骞最高学府,执掌皇家教学和国家高阶国考,庄严肃穆,平时守备森严,外人绝难入侵。您看上次我遣人前来查看,虽然得手,但还是被会文馆守卫发现踪迹。如果没有其他的入侵事件,那么我猜调包我会试答卷的人就在这会文馆之中。”吴启扬猜道。
“这会文馆中,李馆长年事已高,精力有些不济。我虽然名义上只分管国考事宜,但其实会文馆中常务的大小事都由我过问。就我所知,会文馆这半年唯一一起外人偷入之事,就是你派来的人。”田浩然指出。
吴启扬听了也有些汗颜,不过这样说来,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田副馆长,如此说来,小子猜得应该没错,那么请您帮我查一下,会文馆中接近过卷库的有哪些人。”
“那可不少,我和会明还有路学士作为本届会试考官进出频繁,搬运整理答卷的工人也不在少数,不过进出前,卷库主管王德恭和他的属下都会仔细搜查是否有夹带,就是为了避免有被买通帮考生调包试卷之事发生。”田浩然听了很是为难
“田副馆长,能够模仿我字迹,并在有限时间内按照会试的题目和我所答的问题,答出一份答卷,这恐怕不是工人能办得到的吧?”吴启扬提醒道。
“不错,我会文馆中工人只是杂役,能读书识字就不错了,哪里能做得了这些事。那会明已故去,你们也不再怀疑他,老夫自认也并非主谋,那你是怀疑会试的副考官路时勘学士?”田浩然在吴启扬的提示下缩小范围。
“不错,路时勘学士是嫌疑最大的。田副馆长请容我推测,这能将我试卷调包,必定是卷库管理人员不敢细搜之人,会文馆中有此等身份的人除了李馆长、傅副馆长、您和几位资深学士,怕是没有其他人有特权。李馆长、傅副馆长与此事无关,既然并非您和李学士所为,那么资深学士中只有会试副考官路时勘学士既有出入卷库不搜身的特权,又与会试紧密相关。”吴启扬直接点破。
“你真是这样想的?”
“不错。小子年轻气盛,只是大胆猜测。”
“唉,其实你这么想也没错。难得你小小年纪,思维如此清晰,这么想来路学士的嫌疑的确最大。我当年为募集资金,自行透露会试答案给刘、张、熊几家出高价买题的富商,叮嘱他们只可用于自家子侄考试。会明光明磊落,既然与你们正面相对过,想必你们也已知情,我也不再瞒你们了。我原以为那一届是唯一一届发生舞弊之事的会试,没想到风平浪静这么多年,如今又发生考生答卷被调包的事情。”
“田副馆长,请问路时勘如今何在,我现在也不想再行那鬼鬼祟祟暗中调查之事,免得空耗力气还冤枉好人。我想直接与路学士当面对质,若是调换我试卷的并非路学士而是另有他人,我愿当面道歉并受惩处,但若是路学士有不轨之举,请您和李馆长、诸位学士为我作证。”事到如今,吴启扬不再遮遮掩掩。
“可是今日应敏他并不当值,不在会文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啊。这样,明日他当值,到了会文馆,我让人来找你来与他当面分辩个明白。”
“多谢田副馆长,不过我恐怕等不得明日了。还有一事需要让您知晓,李学士恐怕并非是遭遇意外落水身亡,而是被人害死。景川带着刑部密探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虽然还不清楚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但很明显李学士是被谋害,他生前行色匆匆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有人要他永远闭口。”
“什么?”田浩然十分震惊,他这些天来一直为学生和属下的意外身亡感到哀伤,一心以为李亮是遭逢不幸丢了性命,如今得知其中居然还有隐情,李亮的死亡可能是一起凶杀,顿时感到血涌上心头,一时恍神站立不稳。
吴启扬连忙扶助他,让他坐下歇息。“田副馆长,此事是景川一力调查,伯昂协助。不如我们回您房间,我三人一起与您说明前因后果。”
“也好。”田浩然显得有些颓然,但还是亟欲搞清学生死亡的真相。
吴启扬搀着田浩然回房间与华灏、郗成会合。郗成倒了杯茶让田浩然饮下,这才让他舒了一口气。
待田浩然稍作歇息,心情平复下来,华灏和郗成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他们今日发现的情况详尽地告诉了田浩然。
“好啊,好孩子们,多亏你们调查啊。连大岳府尹都张榜结案的事,要不是你们刨根问底,会明他就冤死了。这很明显是shā • rén灭口,凶手连行凶之人都已灭口毁尸,还将物证及时销毁,显然是谋划已久。此事必不简单。”田浩然很是感慨。
“田副馆长,请容小子无礼。。大岳官场近来有些传言,您这些年来有意依附右相,此事可为真?这个问题或许太过敏感,但很可能与李学士的死及子腾会试答卷调包一事都有关系,故斗胆相问。”华灏想了想,咬咬牙大胆地提出这个问题。
田浩然勃然变色:“这话是你自己要问的,还是代你父亲华侍郎问的,或者还有别人?”
“田副馆长不要动怒,请先听小子一番分说。朝廷之上,左右相之争是几乎公开的秘密。朗相权倾朝野,兰相前几年上位后也渐渐树起羽翼。其实两派相争虽然互有龃龉,于我灵骞王朝朝政稳固反而利多弊少。家父与兰相交好,但也并非就与朗相交恶,朝臣的站队从来都留有余地。家父只是刑部侍郎,刑部中也多有朗相派系的官员,家父与他们照样合作公干,并无嫌隙。您是成名三十多年的学家,若是真心依附朗相,绝不会如此明显地做出破坏会试公平,打压新进学子,只为维护朗相派系在朝中的权势,这不该是您的风格。故而我们有此疑问,想与您印证。”华灏知道这个问题肯定会激怒田浩然,忙摆出自己家族的姿态,安抚田浩然。
田浩然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不愧是华侍郎家的公子,贤侄你小小年纪,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呵呵,将来为官必是城府深沉之人啊。”
华灏脸微微红了红,他说话做事确实有学父亲华若海的地方,与同龄人相比显得有些老成。
“其实这根本是外面人来乱传。谣言毁人啊。我堂堂会文馆副馆长,也算位高权重,会文馆直属灵骞皇室,忠于陛下,与朝廷各部交际并不多,何必要去依附他朗开明。说直白些,我主管国考,天底下的学子过了会试、殿试的,说白了都算我半个学生,这些可都是将来的国之栋梁,官场新血,他朗开明来讨好我还差不多。”田浩然身为会文馆副馆长和历年的会试主考官、殿试负责人,自有底气。
“朗开明确实来找过我,隐含的意思希望我为他开方便之门,帮他那些党羽之子通过会试,许诺将来支持我接替李馆长之职。但我虽然十余年前已行污秽之事,但心中还是有些原则,这泄题还只是泄给几个人,他那些徒子徒孙有数百人,这就是要完全毁掉一届会试的公平啊,这事老夫万万做不得。老夫严词拒绝,这老匹夫当时也没说什么,但没想到之后就渐渐有传言说老夫依附他朗开明。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予理会,怎么,这事与会明之死和吴贤侄会试答卷有关?莫非这竟是左右相派系之争的延伸?”
“田副馆长,其实现在事情还有很多谜团,比如李学士究竟因何被杀,是谁将谋害李学士的船夫shā • rén灭口,我家少爷的会试答卷究竟是不是路学士调包。这些我们都还只是有些头绪。但我们想现在可能有些思路了。当初我们之所以一开始就调查您和李学士,是因为我们听说您依附朗相的传闻。您知道,华侍郎毕竟与兰相交好,而我家少爷与华少爷又是至交好友,这让我们一开始就被引得偏离了方向。华少爷适才这样问您,也是想证明我三人之前各自心头的疑惑。”郗成这时候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