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一点,仪阳县作为一个商业繁茂的县,县城物资充盈,单单王家在县城中就有两处粮仓,本来只是用作粮食运输生意的中转站,现在倒是对于围困中的仪阳县起到充分的粮食补给作用。
而仪阳县高大的城墙和坚固的城门也为守城增添了不少胜算,而且仪阳县的县城并不大,以县道在一年多里就能从北到南延伸到码头就可以知道,这样籍阳叛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能够完全施展开,就算从四面同时攻城,发起攻城的敌军人数也只有几千,这样至少从相对数量上来说,守城的压力会小很多。
仪阳县作为度良郡郡府的所在地,自然有武库,虽然只是常备军械,但足以武装数量不满额的郡兵。灵骞王朝对于军备严格管控,平时没有战事的时候,郡兵训练、演习时只使用棍棒等木制兵器,像枪这样的,只有打仗的时候才有资格装上铁枪头,平时就是个棒子。而管理郡兵的郡尉与县尉也大不相同,县尉负责县里的治安巡视、捕盗等日常安全,但郡尉属于军职,隶属于军队,只负责郡里军队的日常训练和作战时的指挥。绝大多数郡尉都是从军队有作战经验或者有超过十年的优秀从伍经验的中级军官调任。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守军的人数。
县城里的守军人数实在太少了,区区五百算不上精兵的郡兵,加上临时凑起来连军人都算不上的民兵,只能勉强在每面城墙布防,根本捉襟见肘。
“李大人,适才多亏你及时关闭城门,才不致于让郡府和仪阳县直接落入叛军手中,这可是大功一件啊。你刚从城门下来,请和诸位说一下情况吧。”左延生说道。
“好的,左大人,各位大人。在下就捡些要紧的说,现在叛军已经对县城完成了合围,目测不过一个时辰就会发起进攻,我还得去准备布防。”郡尉李节很急切。
“左大人、李大人,下官仪阳县县丞郗成有礼。事急从权,现在叛军围城,已是火烧眉毛了。下官以为,咱们也别待在郡府商量了。下官建议,现在大家就直接移步城楼,这样既不耽误李大人布防,也有利于对着随时变化的情势作出合适的判断,避免传令兵来往延误时间。”郗成急忙建议道。
“郗大人所言正合我意,目前按照叛军的围城形势,重点攻城的兵力和攻城器械都在东城门,咱们就去东城墙的城楼吧,左大人意下如何?”左延生毕竟现在是代郡守,李节也得问问他的意思。
“各位大人,左某虽然一介文官,但守土有责,义不容辞。虽然刀斧箭石不敢回避,咱们这就前往东城楼。”左延生很硬气地说道,倒是让吴启扬和郗成对他更加高看一眼。
“列位,吴某虽然是文探花出身,不敢言知兵法,但也算略读过基本兵书,希望能对守城有用。到情势危急时,吴某虽然算不上身强力壮,但也敢与叛军搏命。这位郗大人不只是我副官,更与我自幼相熟,是我十多年的好友,也与我是同科进士。他机智灵变,多有良策。我县中县尉刘海、典使冷福虽然平时干的是捕盗巡逻的事,但皆有勇力,刘县尉更是熟读兵书。捕头柳正旭虽然目前在我县里暂屈捕头一职,但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是朝廷军队里从军十余年退下来的,有打仗的经验,与李大人您是同僚,可为守城出力。”吴启扬把手底下新结拜的三兄弟引荐给代郡守左延生和郡尉李节。
柳正旭、刘海、冷福一一向两位上官见礼。李节见柳正旭孔武有力,虽然身为捕头,却有军人的杀气,禁不住对他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急匆匆地赶往仪阳县东城墙上的城楼。
众人从女墙上往下一望,都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城下旌旗猎猎,一大片敌军望不到边,所有的敌军都装备精良,铠甲的穿着率不低,甚至能从中很明显地看到敌军的前军阵中被裹挟着的静康县民。城下的军队排布有序,虽然是叛军,但绝对不是那种杂鱼乱军。
城下的叛军分为前、中、后三军,又有左右翼,籍阳王洛莫卡·博桑卡晋莫筹划几十年,虽然搞不清他为什么挑选这个时间起兵造反,但他做的准备之充足是没有人敢怀疑的。前军阵中的云梯,中军阵中的攻城撞车、抛石机、巨弩一应俱全,令城楼上的众人不寒而栗。
“各位大人,李某不才,曾在芝州军中任职十一年,任度良郡郡尉前在军中担任千夫长。不过芝州一向太平,虽然偶有匪患,但不过百余军可平定的疥癣之疾。说实话,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也没有与正规的军队对垒过,更不要说这样大规模装备精良的叛军。对于是否能够守住城池,李某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现在的情况其实是十分危急,叛军已经将县城团团包围,我们的哨兵半个时辰前最后一次探寻到敌军的一些信息。这次我的副手金副郡尉带五百郡兵去青岚县拉练,他们很不幸撞上了籍阳叛军的先头骑兵部队,已经全军覆没,金副郡尉当场战死。根据探子的消息,现在包括静康县、青岚县在内的大半个度良郡已经沦陷。其他的几个县被攻破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对于度良郡来说,形势相当危急,短时间内我们孤掌难鸣,而且今后探马也不大好派出去了,已经有一些探子被叛军的巡骑追剿射杀。籍阳叛军装备精良,他们谋划日久,不知从哪里采购这许多马匹,武装了好几千骑兵四处劫掠百姓,劫杀我们的信使和斥候。但也有个好消息,籍阳叛军这次起兵造反是大张旗鼓,宣告天下,反贼洛莫卡还沐猴而冠,登基称帝。我判断朝廷肯定会迅速派大军来平叛,就看我们能不能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守住仪阳县城了。”李节向大家介绍道。
“李郡尉,在下仪阳县捕头柳正旭。本来连官员也算不上,在您面前说不上话,而且您之前在军中是千夫长,在下原先在峰天军中只是百夫长,算起来您也是我上司。只是请问您,现在城中守城的器械和工具准备得怎么样?”柳正旭突然站出来问道。
没想到李节听到柳正旭出身峰天军,突然眼前一亮:“原来是峰天军的兄弟,峰天军的士兵可是千挑万选,百夫长更是了不起,完全可算与我这州府军的千夫长相提并论。柳捕头你出身峰天军,想必作战经验丰富,城防的事我还要多依仗你啊。”李节不但不嫌弃柳正旭只是捕头,听到他出自峰天军,还十分推崇,语气颇为客气。
“不敢,不敢,军中上下尊卑有序,在下可为一小卒,听从李大人指挥。在下已经离开峰天军,虽然从军十年,但野战打得多,城战还真没打过几场,特别是这么大规模的。不过城防的要领在下自问还是知道一些。”李节虽然客气,但他毕竟是高太多层级的官员,柳正旭哪敢摆谱。
“柳捕头,各位大人,好叫你们知道,城中的守城装备算不上多,巨弩只有十张,弩箭只有千余枚,弓四百张,箭五千枝。刀枪铠甲盾牌这些暂时倒是够用,不过要是用来武装民兵那就远远不够了。另外叉竿、飞钩这样的防守器械只够护卫一面城墙,若是敌人从三面进攻,那就完全守不住了,而且说实话能熟练操纵这些防守器械的士兵本身就不多。而炮石滚木、热油铁水,武库中储备极其有限,不过刘县尉、冷典使已经在发动仪阳县的大户和百姓们在准备。可惜啊,如果当时金副郡尉没有带人去青岚县拉练而是留在县里,那一千守军防守一面城墙还是可为的。”李节把数据都罗列了出来。
县尉刘海和典使冷福点头表示确认。其他的人也都针对李节介绍的情况议论纷纷。
当下的情况绝对说不上乐观,恐怕就是那几个当世名将,也不能完全拍着胸脯说,这仪阳县城在他们的指挥下一定能顶住叛军的攻击。
就在这时,籍阳叛军已经摆好了阵势。
郡尉李节连忙下令让东城墙上守城的士兵举起盾牌。根据攻城的惯例,第一波攻击肯定是箭雨。
但城下的叛军射手并没有拉弓放箭。相反,前阵向两侧分开,有一员身着青甲的战将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手提长刀,前来叫阵。
“城上可是度良郡郡守黄明诚,快来答话!”那战将高声叫道。
“尔等反贼竟敢造反,洛莫卡图谋篡位,必遭天谴!黄郡守稳坐郡府居中调度,我乃副郡守左延生。度良郡府粮草充足,兵精将强,你等不要自取其辱,速速退去!”左延生朗声答道。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且告诉你们,度良郡大半郡兵已在青岚县被我大军碾压,尽数剿灭,你且看这是什么?”那战将突然狂笑着从马后系着的包裹中掷出一颗圆滚滚的人头。
不用说,肯定是度良郡金副郡尉的首级。
郡尉李节看到副手的头颅,虽然早已知道消息,还是愤怒得须发皆张,目眦欲裂,大吼道:“贼子敢尔!”
那青甲大将完全忽视李节的怒吼,继续大笑几声,又高声说道:“我乃籍阳军先锋大将华漾,尔等城内已无甚兵力,快快献城投降,否则破城时必将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