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孙仲的后背不知何时已湿透,浸出一块斑驳印迹,李绥眸色渐深,伸手间看似轻轻地扶住孙仲的手臂,却是使得孙仲直直与自己对视道:“看来太医令是不肯与我直言相告了。”
说罢,李绥松开孙仲颤抖的手臂,随即返回座上闲话般定定看着座下人:“孙大人师从前朝太医令胡渊,当年胡渊如此贤才,卷入两宫争斗也落得分崩离析的地步,而今孙大人青出于蓝,敢于谋害中宫皇后,对未来的太子不利,孙大人不如想一想,这诛九族的罪你究竟能承受几分?”
“郡——”
还未等孙仲唤出声,便听得“哐当——”一声,只见李绥怒然将手边的一盒银铤拂于地上,那银铤顿时叮叮当当重重砸下,再次弹到孙仲的衣角边,却仿佛如烫手山芋般,令其如惊弓之鸟,躲避不已。
“孙太医,今日你若执迷不悟,门外你的长随自然会替你答的一干二净,待到了御前,我只将你府中人购买明细递上去,再将立政殿所留存的药渣奉上对比,莫非你觉得还可以拖延一二?”
少女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当头棒喝,重重砸在孙仲心头,当他对上李绥如利刃般锐利的目光,再也支撑不住,连连颤抖将头沉沉磕在地上,几乎是泣不成声道:“求郡主饶命,求郡主饶命——”
见眼前人在极度害怕下已有了几分松动,李绥微一扬颌,念奴与玉奴会意地上前扶起孙仲瘫软的身子,待将人扶至近前,李绥适才换上柔软语气,循循善诱般对着眼前人低下声来缓缓开口道:“如今一切为时未晚,若孙太医自此刻起愿弃暗投明,我自可将此事按下不发,如此也避免一场屠戮,也是为殿下腹中的孩儿积德积福。”
察觉孙仲仿佛在黑暗中骤然剥开一丝光明般,眸中拂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期望,李绥一字一句缓缓吐出最后的话语:“孙大人,你上下满门,百余口人的性命如今便是捏在你的手里了——”
话音落尽,孙仲顿时背脊一僵,直到过了良久,终于下了决定,当着李绥沉重行下大礼,老泪纵横道:“罪臣从前糊涂,求郡主救我族人性命,罪臣万死不辞——”
看着跪在脚下,将头深深埋于地砖上的老人,李绥轻轻将身子直起,定定乜着眼前人道:“那便请太医令先告知于我,站在你背后的究竟是何人?”
当听到这个问题时,孙仲并不意外,但这个问题依然让他僵滞许久,似乎是害怕什么,不敢吐露半个字,可此刻的他很明白,如今的他犹如行在薄冰之上,已然行差踏错落入了冰窟,若他不接住永宁县主递下的绳索,便注定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