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明军队伍中是没有“军医”这种生物的,最多有随军的郎中、下手不知轻重的同袍用并不干净的布条帮你把伤口包起来,
朱翊钧是很想治好所有伤兵的,毕竟直面过死亡的老兵是真正的财富,他们的勇气和冷静都不是新兵蛋子们可以比的。
但这黑灯瞎火地看不清路,他们一路走来也没有发现医馆,就只能委屈这些伤兵先顶一晚上了,等凌晨他再派人骑马去请郎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清洗创口、还得用烈酒,但邓元飞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周围的明军也没有一个人质疑这个闻所未闻的命令。
邓元飞此时看朱翊钧的眼神多了一些顺服、态度也更加恭敬,朱翊钧刚刚镇定自若的指挥和战术上的胆大心细为他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士兵们喜欢慷慨护短的将领,畏惧严厉苛刻的将领,但所有士兵最终都会向那个最能打的将军献上忠诚。
这就是军队里的潜规则,谁能带他们活下去、带他们一直打胜仗,这个人在士兵们心里就比神仙老子都牛比,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今天晚上要是让他邓元飞来指挥这次夜战,就算最后杀光了那群刺客,几十名士兵估计也死得不剩几个了,因此邓元飞是真服气朱翊钧。
明军快速把战场清理完毕,后续的事情有邓元飞看着、不用朱翊钧再费心,他这才放心回去查看清儿的状况。
朱翊钧刚一推开房门,一团黑色的不明生物便飞一般撞进了他的怀里暴风式哭泣,弄得朱翊钧一脸的哭笑不得。
“傻丫头,你怎么知道推门进来的就是我?万一是坏人不就把你给拐跑了吗?”
“我知道的,哥哥不会抛下我一个人,我知道的......”
“都没事了,都没事了,那些坏人都被我打跑了。”
朱翊钧耐心地一边安慰清儿一边轻拍她的后背,清儿过了很久才勉强停下来,但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衣领低声抽泣。
“哥哥,你别做这些事了好不好?我们回家去好好地,吃好多好吃的,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会再也见不到你......”
朱翊钧不禁沉默了一会儿,他也想像个咸鱼一样把政事全扔给张居正,张居正没了就申时行,实在不行还有张四维,他总归能混完这一辈子的,他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可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南昌菜人……神州陆沉的惨剧就发生在几十年后,每每从史书上读到那些爱国志士的悲惨结局,朱翊钧就总有一份意难平。
他或许不是个英雄,但也是一个有心气的正常汉人,他必须拼尽全力地去阻止那场惨剧发生,那不是什么中原皇朝的正常更迭,而是一次天灾。
面的眼前那双纯净的眼睛,朱翊钧最终还是没敢许下承诺,因为他肯定做不到、也不想欺骗清儿,他只能揉揉清儿的脑袋以示安慰。
“没事的,小坏蛋肯定打不过大坏蛋,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没人能杀我的,”
“真的吗?哥哥会永远永远呆在我身边吗?”
面对清儿期盼的眼神,朱翊钧神情肃穆让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晃了晃,又温和地笑了出来。
“永远,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