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的眸子深沉了几分:“百姓,没有再死了吧。”
“没有,百姓们害怕了,不敢再跪,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皇上‘找出’侯府或者湘王谋逆的‘罪证’,等定远侯府,变成曾经的平南侯府。”
妙嫣忍不住加重了其中几个字,因为她知道,容璟根本没有罪证,他就是要顾澜和容珩冤死。
十年前平南侯府获罪的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只知道跟所有人一起恨平南侯萧敬指挥不力与敌勾结导致大燕鄞州之败,恨萧家,恨同样只是个孩子的容珩。
现在,她是亲眼看着容璟如何做的——容妙嫣忍不住开始怀疑,平南侯府,是不是和现在的定远侯府一样,也是被冤枉的!?
容妙嫣眼中泪光闪烁,一边说话,这些事一边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残害无辜,冤枉忠臣,不顾百姓的......是她的父皇,和先帝。
容妙嫣以为自己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没想到她说出这些话后,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对一切早有预料。
她幼时幻想的那个温柔多才的父皇,一直都是自己的幻想而已......她的父皇毁了母亲的一生,自己在他心里,也只是一枚听话的,比较有用的棋子,这些,在她走进乾元殿那日就清楚了。
他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现在,更不配做一个明君!
容妙嫣和顾澜对视着,银白如霜雪的月光和橙色的灯火交织着,跳跃在少女柔美的脸上,她说:
“顾澜,我站在你这边,不止因为你我是朋友,更是因为,皇上已经失去了民心,也失去了理智。”
五天前,她在宣武门外亲眼看见那两名被处死的老者惨状。
容妙嫣的指甲陷入了掌心,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双眸浓黑,不见一丝光亮。
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很寻常,可就算是烹,也要有理由,定远侯府传承百年,为大燕战死那么多子孙后代,就算功高盖主如何,朝廷与百官忌惮如何,他们根本没有谋反的心思,至少现在绝对没有;
而容珩虽是湘王,却孤家寡人,连子嗣都没有,又为何要谋反?
“皇上没有对你们出手的缘由,我知道他突然动手,或许跟你和容珩的......私情有关,可他的理由,在我这里不成立!他是疯了,仅因一己私利,就要铲除所有不臣服他的人,这不是为了大燕,他更从没想过大燕的将士和百姓。”
容妙嫣悲愤的红着眼睛,声音铿锵有力。
容璟不配做大燕皇帝,
她,却想做一个合格的大燕公主。
顾澜凝视着她,内心的话没有忍住,脱口而出:“如果是你呢?”
“什,什么?”妙嫣微微一怔。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了几分。
“如果你是皇帝,定远侯府功高盖主,湘王或许也狼子野心,你会如何做?”
顾澜重复道。
她的话像点燃一切的破碎火星,霎时间便掀起容妙嫣心中燎原的火。
少女清妩明艳的面容,陡然白了几分,那双本来就冰冷的手无意识收缩,将顾澜的手掐成了青白颜色。
若是其他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可是现在,问她的是顾澜。
她从未想过自己放在内心最深处的,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却带着无上诱惑的事情,被顾澜问了出来。
宝怡是女子,顾澜也是女子,她们可以成为将军,可以领兵打仗,匡扶社稷,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可以肩负起那些责任?
容妙嫣无法控制的开始思考顾澜的话,她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一瞬,又强行运转起来,喉咙也随之干涩难言。
无数思绪涌上心头,眼前各种回忆画面纷至沓来。
容妙嫣却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做官后,第一次走出自己待了十六年的皇宫时的情景。
她戴着面纱,在燕都街头闲逛。
百姓热闹,走卒叫卖,人群熙攘,那是多好的燕国啊。
她愿意用自己的一生,追求那样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