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强光如同烈日,将整座试台笼罩在内,这一瞬间,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其中发生的事情。试台的周围及上方亮起了半圆形的淡青色光幕,然而,这光幕也无法削减那光线的刺眼,反而,随着内中光芒的完全绽放,光幕上出现了道道细小的裂纹。巨大的轰鸣声透过那些裂纹传了出来,如同滚滚天雷,震得人们的耳朵隐隐作痛。
净云长老喷出了一口鲜血,他刚刚用神识去探查阵法内的情况,爆炸发生时,他的神识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因此也受到了波及,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但他此时却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些,而是脸色铁青,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座人字甲号试台。
他一个人要统筹所有的试台,必然不可能时时盯着一处。这里是人组,是修为最低、理论上也最不可能出事的一组,而另一边的天组此时也正斗得如火如荼,那才是他看顾的重点。谁曾想到,这一时半刻的放松下,竟出了大事!
净云长老心焦如焚,虽然大比中原则上不允许出现伤亡,但术法无眼,在某些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中,一定数字的伤亡是准许的,这个数字通常被控制在五以内,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亲传弟子,不包含在内。每一名亲传弟子都是宗门的瑰宝,绝对不允许在这种场合出现折损。
何况,若是真的因为自己的疏漏,导致门中损失一名天才,净云长老怕是也会后悔终生。
如今,天雷子已经炸开,再想做什么补救都为时已晚,在这样的爆炸中,也无法用神识进行探查,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白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在一部分人的眼中,却如同三百年那样漫长。
白光终于散开,露出其中如同莲花般的一簇青光,净云长老看着那簇青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居然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刘一凡也死死地盯着那簇青光,目光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和妒恨:“为什么......凭什么?!”
青光渐敛,逐渐可以令人看清楚,青光的中央,虽然显得有点灰头土脸,却神色平静的叶寒,他手中持剑,剑锋如走龙蛇,浑圆的剑势如同青莲绽放,将天雷子猛烈的冲击力一点一点地卸去。
青光渐收,忽然听到“咔嚓”一声,叶寒手中的剑寸寸碎裂开来,散乱地掉在他的脚下,仅仅留下一个剑柄在他的手中,它原本就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青钢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剑身也承受不住天雷子的冲击,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叶寒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看手中的剑柄,有些尴尬,随手把它丢到了一边,看向对面的刘一凡。
刘一凡的唇角挂着一缕细细的血丝,双目通红,目眦欲裂,神态如癫似狂,冲着叶寒咆哮道:“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叶寒一愣,一时间被吼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略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解释道,“天雷子是好东西,但是你的修为不高,真元......略杂,所以威力大概也就能发挥不到一成。”
他又仔细地想了想,对刘一凡的行为给出了一个他心中的判断:“暴殄天物。”
刘一凡喘着粗气,尽管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防御准备,但是试台这么点大的地方,天雷子的威力超出了他的想象,连他自己都在爆炸下受了不轻的伤。倒是毫无准备的叶寒,看起来状态比他要好得多,甚至好像根本没有受伤一般,因此,叶寒虽然手中无剑,但他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尽量拖延一点时间,稍作喘息。
“修为不高?呵,你一个化气巅峰,也好意思说我化神境的修为不高?如果你不是亲传弟子,还能在这里站着跟我说话?”刘一凡惨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你说我真元驳杂,说的没错!我只不过是区区一名外门弟子,得不到师门的看重,我修行所需的资源全都要靠自己拼命出任务来换取......我所炼出的真元当然会驳杂不纯!因为我只是一个外门弟子,我接触不到高深的功法,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淬炼真元!你是高高在上的亲传弟子,你当然不明白我们的苦处!”
“所以呢?”叶寒挑了挑眉,声音转冷。
刘一凡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透过满是裂缝的阵法回荡在广场上:“凭什么你入门就是亲传弟子,高高在上,不缺资源,不缺功法,凭什么你们是万众瞩目的宠儿,而我只能拼上性命,换得一点点你们不屑一顾的残羹冷炙......凭什么你们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将我的一切努力抹杀!凭什么!这不公平!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我不知道。”叶寒的声音冷如冰雪,“你的努力,与我何干?那是你自己的路,没有人需要为你负责。何况,在修行这条路上,努力本来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若是只有努力便已足够,那这世间岂不是遍地真仙?”
“至于公平,更是笑话!世间哪里有公平?你生而为人,于禽兽草木可公平?你入得青云,踏上仙道,于凡夫俗子可公平?闻道有先后,他人年长于你,修为更加高深,你是不是也要道一句不公?你有天雷子这等宝物,想来是有所奇遇,对其他人而言又可是公平?你入门已有四十年,我修行不过堪堪十年,我可曾说过不公?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不是在挣扎求存,而只有懦弱无能之人,才只会抱怨天道不公!”
“啊!住口!”刘一凡狂吼一声,伸手一招,一把幽紫色、剑身细长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剑光暴涨,将刘一凡的身体笼罩在内,化成了一条幽紫色的巨蛇,水桶粗细,身长近二十丈,双目猩红,“嘶嘶”吐出的蛇信赫然是一把光芒流转的紫色细剑,血盆大口张开,向叶寒一口咬来。
“黔之驴尔!”叶寒冷嘲一声,手臂抬起,冲天的剑意自他的身上爆发出来,他手掌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把无形的剑,转过身来,对着大蛇劈下。
一道璀璨的剑气沿着他虚空劈下的轨迹出现,剑气如龙,既孤且傲,睥睨尘世。
大蛇的眼中闪烁着凶猛残戾的光,它没有想过躲,反而用力一拍蛇尾,半个蛇身向着那道剑气倒卷而来。
就在两者碰触的那一刹,大蛇发出了一声惊天的凄厉嘶吼,在蛇尾的疯狂扭动拍打中,大蛇的身体,霍然断开!
没有想象中血腥的一幕,仍然不断咆哮着拍打着的蛇身自平滑如镜的创口处一点点化为流荧,散于无形,这一幕看起来,竟然还颇有几分美感。
刘一凡的身体从蛇的七寸位置倒飞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手中长剑滑落,剑身已经失去了光彩。
在他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刻,叶寒的最后一句话恰巧落入他的耳中:“我原以为你还算个人物,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