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自他登基以来,从未有一日荒废过朝政,可这日,他独坐与大殿之中,看着月落日升,满朝文武又将上朝之时,他满身疲惫的退了。
命身边的宦官传了旨,他病了,暂停一日早朝。
众官员也只是微微惊诧,过后便躬身告退。
他其实就静静站在一帘之隔的大殿后方,看着面色沉静的这许多人,心头忽然漫过一丝情绪。
初初,他尚且不知这是什么,直到他捂着胸口,感觉到细密的痛,才恍然,一阵阵的酸涩,或许是悔意。
他为了这生杀予夺的权力,放弃了自己所爱,也放弃了爱自己之人。
如今,他该心满意足了。
可他勤勉政事,任人善用,到头来,这世上却无一人是真的关心他的。
他最在乎的,认为自己牢牢握在手上的东西,其实没有一刻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倘若他今日倒下,立刻便会有人扑过来,抢走他手中的一切。
他定了定神,站起身,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
谁也不曾发现,就在片刻之前,这天下之主,也曾有过脆弱的瞬间。
是啊,他生出了一丝悔意,可那又如何,他已经走到了今日,断然没有再回头的路了。
抓捕太子的过程并不顺利。
皇陵之中的太子似乎并没有想到行踪竟会败露的这么快。
听说来的人是皇上的人,更是惊慌失措。
双方僵持不下。
消息传到宫中之时,皇上正和婉贵妃用着茶。
婉贵妃端着刚泡好的雨前龙井,一个愣神,滚烫的茶水泼洒在皓白的腕子上,白嫩的肌肤立刻就红了一大片。
最是娇气的人却没喊疼。
她红着眼眶看向面色冷凝,显然早就知道一切的男人,声音在喉间滚了滚,肝肠寸断的唤了一声:“皇上。”
皇帝吹了吹碧绿的茶汤,抿了一口,才冷冷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便让婉贵妃的心跟着凉了半截。
“朕有意饶他一命,他却不太想要。看在你我情分上,我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你去劝劝他罢,只要他不反抗,回来之后虽再无太子之位,但朕也不会赶尽杀绝。”
婉贵妃一双含情目,水汪汪瞧着人的时候最是动人。
以往与皇上情热之时,他最喜瞧见她这副模样。
只是眼下皇帝扫过来的目光,让她从心底往上窜着凉意。
她知道,这已经是皇帝能给她的最大的宽赦。
“臣妾……谢过皇上。”
只要能保住皇儿的性命,日后定然还能助他东山再起。
婉贵妃在去的路上,一遍遍的安慰自己。
太子之事皇帝虽派人前去处理,却并未透露半点风声,是以大齐朝堂依旧风平浪静。
楚时这边自然也没收到半点消息。
他一边想尽办法搪塞着方涯,另一边又撺掇着方涯和云旗对着干。
两人斗的日益凶狠,倒是给了楚时不少喘息之机。
楚时努力争取着时间,为的是等待宁无渊。
既然宁无渊和苏砚一直保持着联系,他相信宁无渊这种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定然已经成竹在胸。
日盼夜盼,宁无渊的回信终于被他盼来了。
信依旧是苏砚先收到的。
他如同往常一般拆开信,入目的第一行字却是“此信由楚时亲启,臭小子不许偷看”。
苏砚撇了撇嘴,他还不稀罕呢。
苏砚将信交到楚时手里,老大不痛快的哼了一声,跑到一边□□起了大黄。
他一边揉弄着大黄日益丰满的脸盘子,一边按捺不住好奇,偷偷瞧着楚时。
是什么重要的事,竟然不能让他知道。
楚时看的很认真,眉头轻锁着。
随着他越看越多,眉头越拧越紧。
莫非大齐事态严重?苏砚也跟着揪起了心。
可楚时的神色,同担忧又似乎有些不同,首先表现在他脸颊耳根都越来越红。
看到信的末尾,更是连脖子都红了。
整个人似怒非怒,双眼都像沁了水一般,晶晶亮的。
“这到底是何情况,大黄,你知道吗?”
小大人苏砚也有难得困惑的时候。
大黄汪汪叫了两声,表示他也爱莫能助。
楚时气的将信纸揪成一团,想起宁无渊除了开头几十个字尚算正经,后面满纸荒唐言,就更加的气了。
他扭过头,正巧撞上苏砚的目光,于是对他道:“以后你还是跟着我过!”
苏砚愣愣的点了点头,怎么他爹娘又要闹和离了?远隔万里怎么还能吵起来呢?
大人的世界果然好复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