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榕生在小洲中央,刚刚的塌陷便是将与它共存的花花草草小树苗都吞进了地底,空余孤岛正中一个天大的巨坑,和其上密密麻麻的巨大根网。
禾家庄那边通向云水谣的那条小路也不见了踪影,不知是小洲上崩出的沙石灌进河道让水位上涨将小路淹了,还是刚刚那一阵动荡将小路震塌烂进了水里。
天已大亮,临河的几个庄子上早已有人来往走动,而云水谣上这番动静,毫无意外的引来围观者甚众。
彼时那只爱臭美的灵鸟玄鸑鷟正来来回回盘旋在那一片狼烟之上,长长的绚丽尾羽荡在空中,在一众凡修看来,可谓是荡出了紫气东来般的漫天祥瑞。
小路塌了个干干净净,凡修众人便只能扎堆聚在岸边,正当他们兴冲冲的瞻仰那上古神鸟的时候,自云水谣上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像人,又不像人。
之后便见那神鸟猛地回转身形,飞快钻进了巨大树影之下。
山万重已经恢复成常人模样,正满脸凄然的瘫坐在玄榕的一个侧根上,显然山水二人并没有被坍塌的碎石土砾埋进地底,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外移到树干这边的,而且,原本的两个人只剩了山万重一个。
而此时,山万重的整个右手都染满了鲜血,玄色的袖口也因为渗透了血渍而隐隐泛着暗红。玉苁蓉一把抓起山万重的胳膊厉声道:“他呢!”
山万重斜斜的仰起头,眸中布满血丝:“师兄…没了…”他抬起那只染血的手,颤抖着伸出去给玉苁蓉看,往日人高马大的汉子此时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刚刚山万重已经完全失了理智,显而易见,他正是用那只手,将正给他换魂的水千丈贯穿。
玉苁蓉咬牙,一把将抓在手里的灵机琴摔在地上,双手提着山万重的衣领将他甩上树干:“他是你师兄,是你唯一的亲人!他即使会死,也不该是你,不能是你!”
山万重轻轻眨了下眼,一双曾经污浊不堪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将头靠在树干上,喃喃道:“你杀了我吧,他一个人,会冷。”
玉苁蓉忽然顿了一下,不对,即使山万重失手杀了水千丈,也不该连尸体都见不到。水千丈被毁的只是魂束,没有理由会连真身都灰飞烟灭。
“小时候师兄因为替我求情曾在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他身子不好,以后他一个人走那么远,冷了怎么办,累了怎么办……”山万重自顾泪流满面,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玄榕树干上贴着的那张白符被一阵似有若无的风吹落在地,符面上方约一寸处的一滴血红幽幽闪着白亮的光。原来最初的那个护灵法阵一直都没有破。
玄鸑鷟往前凑了两步,低头在那张残符上瞅了瞅,扬起颈子道:“洗髓净灵要七七四十九日,这年轻人想得倒是挺远,护灵符上都敢做这种手脚,恃才傲物真是什么都敢玩,简直胡闹。”
玉苁蓉将那张已经只剩了半拉的白符捡起来细细察看,才发现在中规中矩的咒文间,不轻不重的多出一笔。
水千丈何其聪慧,或许他很久之前就知道山万重那一魂丢的蹊跷,只是奈何自己修为不够,探不明白原因,也找不出来办法。
他也知道自己或许会小命不保,所以愣是在洗髓的同时,将魂束抽出聚在了玄榕里头。此时已然与这生在近东海荒凉之地的树灵浑然一体,玉苁蓉在织魂时没有发觉水千丈魂束有异,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玉苁蓉将灵机琴丢在山万重眼前,漠然道:“你没资格求死。”
………
黎千寻自梦境中猛的回神,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紧紧攥着山万重的手不由渐渐松开,对面的人静静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仍有化不开的执念。
黎千寻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人手腕上的朱红谕子,又将另一只握着琴弦的手默默收紧。
他觉得自己在对面那人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沉重目光下被生生扒下了一层皮,六壬灵尊并非万能,他老人家实在受不了一个年轻人这种满含怨念的眼神。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仰头看了看葱郁的玄榕树冠,心道,还是让你师兄来渡你吧。
黎千寻眸光一转,一手飞速拉起琴弦,原本压着山万重手腕的手忽然松开,将灵力汇聚在指尖以掌为刃猛劈向弦束。
断弦,除非绝境,否则不会有任何一个修琴者会干出这种事,然而这一原则,只对除了某人之外的修者有效。
对六壬灵尊来说,任何看似绝路的问题,似乎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哪怕曾经的他就是死在了这一歪理之下。
弦断变徵鸣,半目弃子生。七情散人曾无数次拿这句话调侃他,他倒也争气的很,撞塌了南墙依然可以头也不回的一骑绝尘。
七根琴弦同时被如刃的灵流划断,一阵低哑的嘶鸣自玄榕树下传出,白亮的灵流自琴桌上悠然炸开。
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明明是从地宫的树根里被召唤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却莫名其妙被炸上了树顶。
黎千寻只觉得屁股一轻,伴随着一团团白亮的光就被那棵忘恩负义的树给扔了出来,五脏六腑都被那阵扔上去的力道弄得飘在了喉咙口。
只是还没等他张嘴叫骂出声,便被一双十分有力的胳膊接在了怀里。
黎千寻眨了眨眼,不自觉的长长松了一口气,甚至都没抬头看那人是谁,便将堵了一脑门子乱七八糟的额头抵在了那人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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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跪下去_(:з」∠)_这个单人副本终于通关了,累死我尘尘了
下一节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