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散人听了那半截话也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黎千寻看他一眼顺手将袖口的乾坤袋扔过去,道:“先出去再说,你说的出不去的传送阵又是什么东西?”
七情散人抽出青鸾剑停在脚边,抬头眨了下眼:“哦,对对,不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送阵,还有一片跟云水谣一模一样的符阵。”
黎千寻还没走出两步闻言顿时愣住:“又有符阵?”说罢他眉心一动看着七情散人多问了句,“绿水,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么?”
“…啊……”绿水讪讪,“就这个我没找着。”
黎千寻挑眉:“这么点儿地方转悠了这么些天,多犄角旮旯里的东西你都找到了,一个有详细线索的丹修者你却说你没找着?”
七情散人扁扁嘴,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某人所说的明确线索:“庚申启,乙亥朔,甲辰璧……丹修灵体的六个劫魄律符你给了我三个,按理说不应该找不到人…”
黎千寻回头看着绿水眨眨眼,似笑非笑地点头应道:“嗯,是不应该。”
绿水扒着黎千寻的肩膀又道:“老东西,是不是你自己弄错了,莫说一个豢龙棋田,就是整个东平,眼下也没有一个后生的劫魄律符有这三劫。”
黎千寻努着嘴想了想,笑着回了句:“或许他这会儿还真不在东平。”
据七情散人所言,符阵和乱七八糟的传送阵都在近岸浅海,而且两者相距不远。
两人一刻不停御剑上浮,从原本光线稀少的海沟深处到距离海面十几丈的浅海区,速度快到甚至有种一眨眼天亮了的错觉。
符阵就在海底的碎石滩上,虽然里头长了不少随水飘舞的大叶海草,稀稀拉拉把符阵布局遮了大半,但也不妨碍辨认,较之云水谣和司音谷的两个,一个埋在玄榕树根下只能窥见一角,一个由于多年风吹日晒雨雪侵蚀许多部分都已模糊不清,反而是深藏海底的这一个构造更加清楚明朗。
从正上方俯瞰,整个符阵很像是一个巨大的钤印。
形状不圆不方,其中那些像是咒纹的线条疏密不均且毫无规律可循,单从构造布局上看,极不规则,如果当做术法符阵来看,也找不到可以与之联系的术法门类。
符阵很大,又重复出现在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不同地点,所以绝不是天然形成,而且那些像是被某种力量生生砸出来的咒纹线中始终有丝丝缕缕的微弱灵息泄出。
即使不是术法符阵,也一定是某些事件发生之后所造成的地势坍塌和地脉移动形成的印痕。
黎千寻蹲在青鸾上在符阵上方转了好几圈,也没回头,只伸手拽了拽站在他身后的七情散人,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绿水,你说言溪棠是不是真的死了?”
七情散人向来不喜欢四界灵司,提起这人就没好气:“怎么又跟他有关系?”
黎千寻眼睛始终盯着底下的符阵,随口道:“不是,我就问问。”说着站起身撸了撸袖子,碧连天的厚重礼服袍子袖口实在宽大,要想给人比划个什么还真不方便,他一手耧着自己袖子伸出三个手指摆在绿水面前,才接着说,“遥岚那边的那个,离司音谷不远,那本来就是言溪棠的地盘,云水谣的那个,三百年前出的事又跟他徒弟脱不了干系,我实在好奇,眼下水底的这个,会跟他有点什么关系?”
七情散人听完眨眨眼皮也琢磨了一下,又道:“三百年前云水谣什么事?”
“哦…”黎千寻抓起他的手在自己颈边贴了一下,云水谣时事发突然,关于那棵树前前后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跟这位细说,就被人在身上给开了个洞灰溜溜的遁了。
七情散人看过他那段记忆之后皱着脸想了好一会,才道:“……还是没看清楚,云水谣坍塌之后树根底下是什么情形啊……”
绿水这边正说着话,黎千寻又提着衣摆蹲了下去,歪着脖子瞅着水底那片东西出神,这时也不知他看出了什么,迅速变换剑诀调整了青鸾潜行的方向,两人朝着一簇生得最茂密的海草群靠近,到距离那处约十几丈高时忽然停下。
绿水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黎千寻没解释,而是朝他伸手:“我袋子里有几颗树种,找出来给我。”
绿水摸出乾坤袋一边翻找一边也盯着脚下符阵琢磨,而后恍然道:“灵息疏密程度不同,所以这些海草生长的位置走向也不一样!”
“似乎是这样。”黎千寻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一颗干瘪的树种子,指尖聚出气刃一划在自己手心开了个小口,将血滴在树种上之后才扔下去埋进砂石里。
符阵中本就有残存灵息,再加上灵尊放血滋养,一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幼苗在灵力催动下飞快抽芽分枝,根系与枝条几乎同时生出一片大网。
此情此景,树长得快还不算令人惊奇,更蹊跷的,是树根和树冠的生长方向,黎千寻扔下树种的那处海草群,也就是树干的位置,并不是树根网的中心。
根网长出的形状,看着倒是与符阵形状更为相似。
“玄榕?”绿水道。
黎千寻摇了摇头:“玄榕是本来就长在那里的,我是想看看,这儿是不是就是当年事发时灵流爆散的位置,若放在云水谣的话,就是山万重突然发狂震塌小孤岛的地方。”黎千寻说着摸了摸自己下巴自言自语道,“只是不知道这里的那个是……”
话未说完,黎千寻忽然一顿,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七情散人。
绿水也愣了一下:“怎么?”
“我刚才还想了一个问题,为何海底符阵如此完整,真的只是因为海底隐蔽?或许还有一个可能,我们脚下的这个符阵,时间并不久,远不如云水谣和司音谷的那两个。近百年内的话,玄门有什么轰动各方的大事?”
绿水想了想:“遥岚斜月台被灭门,似乎其中一条罪名是家主修炼不慎堕入妖道……”
黎千寻听了一半忽然笑了:“苏闲,苏大宗主的复仇大计果然长远又周全。”
七情散人眨眨眼:“苏闲又是哪个?”
黎千寻看着这位完美无瑕的一张脸上皱出一个小疙瘩,挑了挑眉道:“就是我让你找的那个后生。”
“啧啧!”七情散人摇头晃脑的感慨,“最让你头疼的一个竟然是个现世的年轻修者,你丢不丢人。”
黎千寻也不辩解,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道:“承让。”
七情散人将他爪子打开白了他一眼,又道:“不过眼下也只是猜测,你要想揪出幕后的人,也得找到这个苏闲才行。”
“嗯。”黎千寻道,“能想到从不息门水路撕开这个口子,又同时把红玉和娆儿都引上钩,教导苏闲的这个人,恐怕与你我都很熟。”
七情散人就在一边攥着拳头咬牙切齿:“言溪棠。”
黎千寻并未否认,只勾唇笑了笑:“若他还活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