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儿。”老狗忽然干涩出声,像是地下石子粗糙摩擦的声音。
我手里捧着的瓷碗啪嗒摔在地上,面条洒了一地。
我尤记得当时的心境,像是忽然坠入了冰窖,浑身上下被冻成了木头,心脏仿佛都停了一拍。
毛骨悚然的恐惧从脚后跟一直蔓延到了后脑勺。
我想叫,裂开嘴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昊儿,我的好儿子……好好活下去。”老狗继续说着,它喉咙蠕动,强行站了起来,“我死之后,挖去我左眼,带在身上。”
说完,它眼角又流下浑浊泪珠,长叹一声扑通倒地。
此时我才魂归身体,想去搀扶起老狗,可心中又紧张恐惧,手都在发抖。
一只陪伴了我十年的狗,忽然开口说了话?
我虽叫他爹,可在我心中始终只觉得只是一个代号。
可谁知,在它临终最后一刻,竟口吐人言。
那句‘我的好儿子’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的胸口。
不知怎的,我原本恐惧的心竟然莫名悲伤起来,有一种空荡的缺失感。
我找来老道,跟他说了这件事情。
他只是沉默,最后对着死去的老狗大礼参拜。
我也只有面对三清祖师画像时,才见他那么恭敬过。
大礼之后,他让我取来一直供奉在香坛之上的桃木剑。
等我再回去,只见到老道已经将老狗摆放成盘膝而坐的姿势。
“取出左眼。”
老道寡言少语,却不容拒绝。
“用它?”我抬起了手里的桃木剑。
桃木剑毫不锋锐,便是手握剑锋也不会伤到。
“用它。”老道回答同样简洁。
我握紧了剑柄,深吸一口气上前,却又被老道拦下。
“行礼。”他眼中有些责怪。
我看着盘膝而坐的老狗,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是我叫了十年的爹。
行过大礼之后,我这才上前,用手捏着桃木剑对着老狗左眼比划着。
这就是一截树枝,又怎么能切开皮肉?
“默念清心咒。”
老道声音传来,我不自觉默念,“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一丝凉意传来,洗去了我的紧张和躁动,捏着桃木剑的手,也缓缓往下一滑。
宛如热刀切黄油般,桃木剑直接戳进了老狗左眼眶。
手一挽,一颗浑浊的狗眼便从老狗眼眶之中翘出。
一丝血都没有,翘出来的狗眼质地仿佛宝石,我伸手捏过,触感冰凉,却又说不出的亲近。
“福生无量天尊!”
老道高喝一声,弯腰参拜。
我同样也跟着参拜。
之后,老道和他两个徒弟,换上了做法事才会换上盛大法袍,将老狗放在背上请下了山。
三天之后,我重新回到了家里。
而此时,蔽塞荒僻的小山沟里,已经停满了豪车。
一个个穿西装打领带的豪气男人,各个面带凝重,胸前佩戴白花。
其中有一个头发花白身着黑色唐装的老者,冲着我走来,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姑爷,黄道吉日将近,该回去与我家小姐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