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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情话(1 / 3)

江倚月听着他的声音,捏紧的手指骨节一点点泛白。

十八岁那年,霍辞决定去英国留学。

假期时间,他参加了英语集训营。

霍辞的英语成绩原本就不错,但他并不满足于现状。

她早就清楚,他对自己的要求极高。

谁成想,这场以拔高为目的“集训”却以“火灾”的形式终结。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英语集训营里的学生们正在上课。

这栋写字楼总共十层,集训教室在四楼。

上课的时候,一阵“boom”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整个大楼似乎都抖了三抖。

这是一场由微波炉爆炸引起的火灾,集训营的老师在第一时间拨打了消防电话。

不过,那天风势很大,火势不断蔓延,将整栋楼都燃成了红色。

霍辞是被她的父亲江崇先生救出来的。

在他之前,江崇已经救出了许多与霍辞同龄甚至比他小很多的孩子。

其他的消防叔叔也在竭尽全力地救人,灭火。

然而,江崇先生在把霍辞从安全门推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从安全通道出来。

霍辞在被他救出来之前,就已经因为浓重的烟雾生出了强烈的窒息感。

在被江崇推出安全通道之后,他已经呈昏迷状态。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又送往医院的。

他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脏脏破破的黑色外套兜里多了一部银灰色的手机。

以及,一支笔身上带有三道清晰划痕的蓝色钢笔。

他很确信,那些东西都不是他的。

醒来之后,霍辞盯着那两样东西看了许久。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意识模糊时感知到的温度。

手指的温度。

他推测,自己在被消防叔叔从安全通道里推出去后,他把这两样东西透过门缝塞进了他的衣服里。

可一旦深入思考,便会明白江崇当时的行为,就代表着他认为自己可能出不来了。

他预判了自己的死亡。

所以才会把身上唯二重要的东西交给旁人。

后来,霍辞从数不清的噩梦中醒来的时候,他每一次都在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昏迷就好了。

如果那时候他是清醒的,他就可以告诉其他消防叔叔,那道安全门的后面有你们的同伴,求求你们赶紧把他救出来。

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江倚月后,又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年葬身火海的人不是她父亲,是他就好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江叔叔本可以活着。

他不算shā • rén凶手么?

他说服不了自己。

更回答不来“不算”二字。

江倚月动了动唇,声音极低极哑,“爸爸的手机,你还留着么?”

霍辞低垂着眉眼,沉沉应声。

卡也在手机里,他没有动过。

这些年,它从来没有停过机。

江倚月瞧着他,眼睫蓦地颤了下。

也就是说,她给父亲发的每一条短信,他都看过。

她早前也在想,为什么父亲多年前的电话号还能打通,虽然接通之后,对方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果那个号码是别人在用,那对方一定会跟她说一句“打错了”,然后直接挂断电话。

原来一开始,他就对她有所隐瞒。

江倚月扯了下唇,眸底却瞧不出半分笑意,“所以,你是在我给爸爸发了第一条短信之后才知道我的存在,然后找到我的,对吗?”

他的嗓音和着沙哑,“是。”

江倚月低眸,视线落在那一团杂乱的麻绳上。

那团打结难解的绳子,似乎就是她现在的状态。

父亲早前给她买的那部手机被大伯母拿走给了堂哥,她记得父亲的手机号,却没办法跟他联系。

她没有钱买手机,而大伯他们的手机她更是不能碰。

她也明白的,人死不能复生,她该接受现实。

可如果连她都把父亲忘记了,那他才是真的彻彻底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所以,她很想联系爸爸。

哪怕那只能算为心理上的慰藉,哪怕接到电话,收到信息的人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可是那时候,就连这样小小的愿望,也成了她无法实现的妄想。

那次,她只是碰了下“堂哥的手机”,就换来了一次极严重的殴打。

可那原本就是爸爸买给她的东西啊。

初中三年,她拼命学习,想要逃离他们,逃离这个小村庄。

六月十二号中考结束,她考完最后一门,回到家之后,却没见到大伯他们。

陌生人告知这栋房子现在已经被她的大伯卖给了他们一家,让她别再来这里。

大伯他们一家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村子。

她从没想过让他们来给她付学杂费,她早就想好怎么利用空闲时间去做哪些兼职赚生活费了。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不止是她想要摆脱他们,他们一家从一开始就把她当做累赘。

她早就该明白的。

中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她用攒下来的钱买了张车票。

她想赚更多钱,想要攒够学费。

所以,她打算去城里打工。

可那个时候,生活却总爱捉弄她。

她的车票被人偷走了。

最后,她也没能进城。

不过,江倚月在车站捡到了一本厚厚的设计稿。

她翻遍了上面的设计图,想要找到设计稿主人的联系方式。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一个手机号码。

江倚月用自己仅剩的零钱打了个电话,向设计稿的主人说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

那人果然找来了,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六七。

在得知她是用座机给他打的电话后,他买了部手机送她,还递给了她两张红色纸钞。

江倚月没收,但他说自己赶时间,把东西丢下就直接走了。

当天,她用那些钱给自己置办了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譬如被褥、衣服这些。

她自小长大的小村庄已经没有了容纳她的地方,可若是走的话,她好像也无处可去。

十四号,她在镇上找到了一份刷碗的兼职,当她问出那句能不能住在这里的时候,差点连这份兼职也丢掉。

毫无疑问,她被拒绝了。

她没有钱租房子。

但她必须要攒学费。

当时她想着,只要能熬过这两个月就好了,镇上的高中是提供住宿的。

村里有个老奶奶想让她去他们家住,可他们家人本来就已经不少,若是再加个她,生活负担只会更重。

她拒绝了。

她真的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江倚月在自家的树林里铺了个小窝,住处都是用捡的塑料棚子搭起来的,结实谈不上,但好歹能挡一些风雨。

直到那晚风雨大作,暴雨混着闪电落在地上,她比落汤鸡还要狼狈。

暴雨到了清晨初露时才停,她冻得浑身打颤。

她拿出包装完好的那部手机,打开它,给父亲发了条短信。

那是他逝世后,她给他发的第一条信息。

【爸爸,我好想您。】

消息成功发出。

她盯着那个对号看了几秒,视线迟迟没有移开。

她从未奢望过生活能给她什么,可在经受了那么多,又遭到暴雨和雷电的磋磨时,她的确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无力和绝望。

但是,这种无力和绝望感在短信成功发出的那一刻,分崩离析。

她应该好好的。

生活越是艰难,她就越要好好活着。

不然,又怎么对得起爸爸呢。

再之后,就是十六号那天。

她在小河边洗自己被暴雨淋湿的衣服时,霍辞来了。

那时候的他于她而言,无疑是从天而降的神祇。

江倚月深深吸气,努力平复着情绪,“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瞒我这么久?”

她现在的心情,已经不是一两个形容词可以概括的了。

霍辞握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喑哑,“我怕,怕你离开。”

江倚月甩开他的手,“那你是觉得现在告诉我这些,我就不会离开你了是么?”

晏西泽:“你们这是要闹分手?”

“闭嘴。”

“闭嘴。”

两人异口同声。

晏西泽打量着他们,怔愣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再站下去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于是转身走了。

江倚月缓缓起身,霍辞想要扶她,却被她伸手挡了回去。

她淡淡打量他一眼,声音低低的,“我们先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吧。”

她是真的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事。

霍辞低眸,目光凝着她,低哑着嗓音问,“你不要我了?”

江倚月嘴角动了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霍辞抱了起来。

她挣扎了两下,冷声问:“你干什么?”

霍辞那双桃花眼底蓄满了阴郁,手上力道更重了些,嗓音沉沉,“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不能离开我。”

他眉眼微垂着,“我需要你。”

有那么一瞬,江倚月与他的视线相触。

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用匕首重重地划了一道。

她现在脑子很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江倚月被霍辞带回了仙月南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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