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就像是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都站在了被安排好的棋盘上,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得清晰透彻,最后只能按照既定的方向,头也不能回地走下去。
直毗人大人未必是那只操盘的手,但他身在局中,却能看清其他棋子的走向。
于是,当他说出直哉对禅院家的重要性,并恳求甚尔把他留下后,他无声地绷紧了心里的弦。
甚尔君会怎么做?
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把直哉少爷带出禅院家吗?
还是如直毗人大人所猜测的那样,主动退出争夺?
他深深地垂下头,不知道甚尔有什么反应,只能从地上的影子判断出他还在自己面前。
甚尔沉默了很久,最后轻声问:“如果是十影法,禅院家会怎么对他?”
近侍回忆着五条家对待六眼的方式,慎重地回答道:“奉为神明。”
“……是吗?”
甚尔最后这两个音节很轻,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刮碎了,带着一起消失在月色里。
其实近侍之前说的那些光啊,拯救啊之类的,他全都没听进去。
他才不在乎禅院家会怎样,需不需要人来拯救,光是好东西谁不知道?他才不会轻易让给别人。
但他不得不在意直哉的未来,一旦跟着他走了,这就算叛逃,会被禅院家追杀到天涯海角的……他不在意过风餐露宿的生活,可直哉呢?
他本来可以拥有最舒适的生活,享受所有人崇敬的目光,成为这个泥潭中唯一被高高捧起的存在。
跟着自己走了之后,他会后悔吗?
会不会有朝一日,被禅院家的追兵追到心力憔悴的时候,他会对自己说:假如当初没跟你逃出来就好了?
甚尔无法想象那种情况。
禅院家是泥潭,而他在泥潭中生活了十六年,早就被打上了烙印。
面对直哉,他永远没办法自信地说出:我能带给你更好的生活。
既然如此,他真的该把他带走吗?
甚尔忽然陷入了人生十六年前所未有的茫然。
……
房间里,直哉原本睡得好好的,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在他的脑海里,将他猛地惊醒。
“?!”
他猛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呆愣愣地望着另外两个空荡荡的床铺。
人都哪去了?
直哉咽了咽口水,确认四周没有异常的痕迹后,悄悄穿上鞋子下床。
来到门外时,庭院中只有近侍一个人的身影,他正出神地望着夜空中悬挂的月亮,连直哉出来了都没有察觉。
直哉悄悄来到他身旁:“甚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