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只在一念间。
但韩追并无寻死之意。
不及多想,顺势脱下那被自己扯破的衣衫,丢在湖边,赤裸着身子便纵身跳入那冰冷彻骨的湖水之中,将满身粪土脏污尽皆洗净,又宛若一条自由的游鱼,潜入水底,浮出水面,周而复始。或是将全身浸在水中,或是浮于水面,放空自己,看苍穹如此。眼看着夜色渐深,韩追终于破开那平静的湖面,踩住那并不算深的湖底,站起身来。
白净的皮肉再一次恢复他本来的样貌,还挂着密密麻麻,毫无规律的水珠,宛若浸润了水的白玉。脖颈与手掌微微发红,韩追却并不在意,这冰冷的湖水宛若千万根花针一般刺痛着他的身子,却能让他越来越清醒。韩追似乎有些享受,就这么呆立水中,微闭右眼,昂着头不断呼出断续的白气。
骨节清晰的双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拧干,再搭在眼前,遮挡住那残缺的左眼,再将丢在岸边的衣衫也清洗干净,草草拧干便披在肩上。
回到岸边,盘腿坐着。任那寒风蹂躏,依旧屹立不动,直至十指泛红,逐渐失去知觉,才稍微活动一番。高山之上,揽月色入怀,韩追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这般凄苦无助的日子。想当初流落街头行乞之时,时常如此,故而他本不放在心上。但此时的他却心起波澜,难以平复。
越是闲暇寂寞之时,那往日的场景便在脑中不断翻阅。
苦痛与欢乐并至,叫人欲拒还迎,哭笑不得。
山丘之上,除了那几块乱石,并无其他遮挡,待韩追一身衣衫皆被吹干,便成了个相貌清秀俊逸,却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又对着湖面端详自己这副狼狈模样,竟指着自己的倒影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笑声却越来愈小,直至无声之时,那带有温度的泪珠便无有知觉的从眼角坠落,落在冰冷的泥土之中,不知浸润了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