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贵武贱,知县虽然是正七品,见到马万年这个正四品的游击将军别说下跪行礼,连拱手礼都可以不用行,谢知县如此折节,算是给马万年极大的面子了。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是一群猪羊和几十个挑着粮草的挑夫,“这些粮草够大军两天的用度了,贤侄且先支应着,不够的话老夫在想办法筹措。”
马万年大喜,地方上给过境的客军提供粮草本来就是大明的规定,不过现在早就没人执行了,谢知县竟然还在按规矩办事,他岂能不高兴?
他看了一眼刘慧明,见他眼睛都在放光了,心道咱们昨天才让全军打了一个牙祭啊,你怎么又馋成这样了?
刘慧明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们杀了谢知县的武官,他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个傻子,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这家伙在藏拙。
“请县尊老爷到里面坐下说话。”马万年把他引到大帐里,分宾主坐下。
谢知县一路都在打量白杆兵的营寨,见他们虽然忙碌,却并不慌乱。虽然只过一夜,仍然挖了壕沟,设了拒马,还架了两座望楼,各营寨成棋盘状分布,横平竖直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不禁对马万年多看了两眼。
刘慧明在马万年下手第一个位置坐下了,谢知县见他坐得如此心安理得,不禁对他大为不满,但他涵养极好,就算心里不满只是在脸上稍微表露了一下,之后便平静如常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感谢的话,直把马万年夸得如关二爷再生,岳王爷现世。
马万年见这个知县对自己如此客气,也放下架子,还礼道,“谢县尊说哪里话,小侄领兵路过,见这个寨子挡住了道路,气焰嚣张得很,就顺手打理一下,举手之劳而已。保境安民本就是我辈武人的职责。”
谢知县见马万年不骄不躁,心下欢喜,赞道,“世人都说石砫土司马家忠贞为国,果然不虚。前几年见到秦少保和骠骑将军,都是英雄了得的人物,今日见到世侄英武更胜与尔父,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刘慧明仔细地听着谢知县的话,发现这人极会说话,几句话不仅道明了他和马家两代家主的过往,还把少将军夸上了天,他这一套官场哲学就算放到后世都是优等生。
谢知县赞了几句又哀叹起自己的身世来,“可怜谢某一介腐儒,扛不动枪,拉不开弓,现在国事糜烂如此,我辈文人除了为国殉道以外别无他法,真是愧对圣人教诲啊!”